1、最后的火锅很好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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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火锅已经开始咕嘟冒泡，红油滚烫，菌汤浓白。
夕阳的余晖从餐桌旁的窗户斜进来，又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往回收。
客厅里的电视屏幕还亮着，电视机里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静静地浮在昏朦的屋子里。
厨房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是洗菜的声音。
水龙头的水流开得不大，落在叶子上，溅起细小的水珠。有几颗不听话的溅上江自流的手腕，顺着那片雪白的皮肤往下滑。
洗好了，江自流将菜沥干，放入盘中。这才直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那截雪白的后颈从发间露出，又迅速被落下的黑发重新遮掩。
“很快就可以吃饭了。”今天她邀请了朋友来吃饭，一起为她的升职庆祝。
突然电视机里新闻主播音量暴增，打破了公寓里的宁静，“……拦截成功！我们刚刚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刻！”
江自流从厨房门边探出半个身子，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她瞥了一眼电视画面。
导播将画面切到了著名的“地外作战联合指挥中心”，整个屏幕被分成了两半。
左边在循环播放一段有些模糊的太空影像。漆黑的背景里，一道细长的冷光中被另一道更耀眼的光芒击中，随即爆散成一团尘埃云，最后什么也没剩下。这东西一周前还被新闻台下面的滚动字幕称为“潜在毁灭级威胁”。
右边画面是实时的指挥中心内部，身着制服的人们从座位上蹦起来，互相击掌拥抱，脸上全是松了一口气的狂喜。
电视上新闻主播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现已确认，编号AL-996的不明目标，已被“奥尔地外防御系统”成功击毁于地月轨道之外！威胁解除！”他说完这句话，重重地靠回椅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她清楚记得，就在前几天，同样的时间段同样的栏目，那些请来的专家指着复杂的线条图和闪烁的数字，一口咬定这颗突然改道后直奔地球”的彗星很可能“非自然”，把什么外星文明来访啦、潜在袭击啦说的头头是道。网上更是炸了锅，各种科普视频和恐慌讨论满天飞。
现在好了，危机解除了，日子照旧过。
她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突然的安静一下子裹住了这套不大的公寓。
“叮咚”门铃正好响了。
江自流快步走到门口，凑近猫眼往外看。三张熟悉的笑脸挤在小小的猫眼里，是朋友们来了。
拉开门，几个人立刻笑嘻嘻涌了进来。
“江江姐！恭喜！” 发小周予安第一个挤进来，手里晃着两个精致的纸袋，一个透着烘焙的黄油香，另一个是某个小众家居品牌的logo。“你最爱的拿破仑哦！”她笑嘻嘻地把甜品放在玄关柜上，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个造型极简的雾白色香薰蜡烛，“这可是你最爱的松木香哦，我带了一个在办公室，画图烦躁时闻着能静心，觉得你肯定也需要。”
江自流接过蜡烛，凑近闻了闻，清冽的雪松与淡淡的书卷墨香让她眼睛一亮：“这个味道太好闻了！知我者予安也，我最近正被项目弄得头大。”
周予安和江自流从幼儿园就黏在一起了。小时候周予安性格开朗又很皮实，江自流却安安静静且成绩很好，自然就成了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就算老被父母唠叨，说多和江自流学学，周予安还是愿意跟江自流玩耍，江自流实在是太靠谱了，靠谱到大小事都能帮不安分的周予安兜着。
大学时候江自流父母不幸出了意外，一得知这个消息周予安就从隔壁省杀了过来，陪江自流在江边坐了一晚上，久到害怕一个不留神江自流会跳下去。
但江自流也只是那么坐着，吹着江风，默默流泪，第二天还是那个坚强靠谱的江江。
从一起玩泥巴到情窦初开期间互相倾诉再到现在，一起在同一个城市奋斗，周予安和江自流两人还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继续好姐俩的革命友情。
“江江，大日子必须要有仪式感。”乔晏随后进来，她是江自流同属一个单位的同事，只不过在不同部门。
俩人入职培训的时候被分到一个宿舍，在职场初期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乔晏递过一个扎着丝绒蝴蝶结的细长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两瓶造型别致的酒，一瓶是粉红色的起泡酒，另一瓶则是琥珀色的麦芽威士忌。“红的今天庆祝喝，暖场嘛。这瓶威士忌，
她指了指那瓶琥珀色的，冲江自流眨眨眼，“留给下次你熬夜画图到凌晨，需要一点灵感的时候兑点冰块就行。我试过，很配深夜的焦虑和灵感哦。”
“太懂了吧乔经理！这礼物层次感绝了。”江自流乐了，这份礼物既有即时的热闹又有对她工作状态的体察。
“江江姐，恭喜你。”最后进来的是顾逸凌，周予安的男朋友，还在读环境工程的研究生。他戴着黑框眼镜，背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双肩包，递过来递过来一个手工制作的精美木框，里面是压制好的植物标本
“谢谢你。”江自流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打心眼里喜欢这份别致的礼物。
餐桌上早已准备妥当。洗切好的各式蔬菜、菌菇、肉类琳琅满目，精致的拼盘在灯光下显得诱人。
“天哪，江江，你这准备得也太丰盛了！”周予安惊叹，“这土豆片切得薄如蝉翼，刀工见长啊！”
“主要是想让大家吃得尽兴嘛。”江自流一边给大家分蘸料碗，一边忙活着，“我总觉得家里吃火锅最热闹，干净又自在。“
“说起来，”周予安咪了口酒，“来的路上看见好些人玩无人机，拍什么劫后余生纪念短片，这热度赶得可真紧。”
“典型的情绪消费，”乔晏夹了一筷子牛肉，“危机过去了，总得找点事儿仪式一下，商家估计连纪念衫都印好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次事件的疑点其实很多。”顾逸凌放下果汁，语气里带着固有的严谨，“我注意到一个时间差：有天文爱好者回溯公开的监测数据，发现那个目标的异常轨道，其实在半年前就被几个主要的天文机构标记了。但全球范围的报道直到一周前才突然发布，这直接导致了后来的大规模恐慌。”
他用手推了推眼镜继续分析，语气严肃：“这中间的几个月，信息在内部是如何评估如何流转的？为什么选择在如此短的时间，以那种方式大规模报道？击碎只是最后的一个物理结果，但留下的却是公众信任上的空洞。”
周予安在桌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声音柔和：“逸凌，我理解你的忿忿不平。”她抬眼看向顾逸凌，“那块石头不管有什么故事，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咱们当下最要紧的，是珍惜眼前这难得的热闹和安稳，快吃这块超绝牛肚，脆脆弹弹。”
说罢，她非常自然地把七上八下涮出来的牛肚夹给顾逸凌捞，又了一勺他爱吃的虾滑放进碗里。
随即笑容明媚地转向江自流。“对了江江，快跟我们说说，你那个老城区地下管网的项目，最近是不是又挖出什么历史遗留宝藏了？我上次听你说，好像碰到了一段民国时期的砖砌涵洞？”话题很快从工作蔓延开来。
热气蒸腾，众人围坐，为江自流刚当上项目负责人举杯祝贺。
火锅的热气模糊了玻璃，也模糊了窗外那个庞大有序的世界。
江自流现在内心很满足，如同锅里始终沸腾的汤底，持续散发着暖融融的热度。
气氛松快热闹。窗户外面的城市灯光安安静静地亮着，仿佛不久前那场全球范围的恐慌，真的只是一场被成功驱散的噩梦。
吃完饭，几个人挪到客厅，开了几罐啤酒，玩起简单的纸牌游戏。笑声一阵接一阵，夜色渐深，时间在这种闲散的热闹中悄悄溜走。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有些急促。
这个时间点有人敲门江自流有点意外，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她的表妹许乐乐，刚上高一的小姑娘，背着书包，眼睛红红地鼓着腮帮子。
“姐……”许乐乐吸了吸鼻子，“我能来你这儿待会儿吗？跟我妈吵架了。”
“快进来，”江自流把她拉进屋，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许乐乐撇撇嘴，话到了嘴边，看见客厅里还有好几个人，又咽了回去，有点不好意思。
“是乐乐呀，”周予安最先反应过来，声音柔和地招呼，“快来这边坐。”
多了个半大孩子，刚才那种微醺的、随意的气氛自然就收了些。乔晏先站起来：“哟，不早了，明天还得早起呢。”陆然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桌上空了的啤酒罐和零食袋子。顾逸凌和周予安帮忙把摊开的纸牌收拢。江自流去厨房给眼睛红肿的表妹热牛奶。
没一会儿，公寓里就恢复了整洁的样子。许乐乐捧着热牛奶坐在沙发上，情绪看起来平稳了点。
“那我们先走了，江工，再次恭喜啊！”乔晏笑着说。
“江江姐，下次再聚。”周予安挽起顾逸凌的胳膊。
“垃圾我带走。”顾逸凌拎起分好类的垃圾袋。
“乐乐，要听姐姐话哦。”周予安临走不忘叮嘱一句。
江自流送他们到门口，互相说了再见。关上门，她转身对许乐乐说：“去洗把脸，把你的小花脸擦干净了我们再聊。”
许乐乐点点头，把牛奶杯放在茶几上，刚要站起来。
就在这一刻。
窗外猛地一片煞白。
那不是任何自然或人造的光源，那是一种强烈到蛮横的白光，毫无征兆地出现，瞬间吞噬了整个夜空和城市的光影，只剩下一种刺得人眼睛发痛、心里发空的惨白。
紧接着就是声音，它猛地冲进耳朵。
恍惚间江自流以为听到的是打雷声。可雷声有远近有回响。
而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声音带来的恐惧一直从脚底生长到头顶，然后又在空气里直接炸开。
霎时间苍穹粉碎，大地基岩被撕裂，整个胸腔都跟着那可怖的频率共振到发麻。
公寓楼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桌上的玻璃杯互相撞得叮当乱响，江自流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一把将吓傻了的许乐乐拉过来，两人踉跄着蹲下，死死蜷缩在看起来最结实的餐桌底下。
那白光持续着，也许只有几秒，却好像持续了一个世纪。然后骤然熄灭。世界又陷入比午夜更浓稠的黑暗。所有的光仿佛被一只巨手同时掐灭。
巨大轰鸣的余威还在骨头里嗡嗡作响，但更让人心慌的是随之而来的死寂。
没有预料中的汽车警报，没有人们的哭喊，没有慌乱的奔跑声。整个世界被按了静音键，只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暗，和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的一种难以形容的焦糊味。
信号中断。所有熟悉的坐标与秩序，都在那一刻灰飞烟灭。
新的世界用一种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降临。而幸存下来的人们，包括江自流和她怀里还没缓过神来的表妹，还蜷缩在这片废墟的阴影里，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最后的火锅很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