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沉沦—献给诺亚的冬》朝晞慕雪

10、10

　　苏瑶又做梦了，梦里身边都是火，烧不尽的大火。她慌乱地招呼身边的人救火，可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只是背对着苏瑶默默站着，无论她怎么大声呼喊都无动于衷。渐渐地，苏瑶绝望了，索性坐在火堆里。周围的火冒着鲜艳的火舌熊熊燃烧，似要把一切都燃尽。
　　“烧吧，都烧光吧，都去死。”苏瑶自暴自弃地大喊。
　　陈慕雪坐在床边，看见苏瑶在床上扭动着身体，不时发出听不清楚的梦呓，便用水润湿了毛巾，轻轻放在她的头上。到了早上雪依旧没停，冷风顺着窗缝溜进来，给屋里带来一丝寒意。陈慕雪叹了口气，怕苏瑶再受凉，便拉上窗帘打开了空调，等到屋里温度重新回到舒适的温度，她才重新坐回苏瑶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床上的苏瑶看起来稍微好受了些——至少不再痛苦地扭动身子，但脸色看起来还是很差，带着一丝病态的红润，看来叫人担心。也不知怎么的，昨天晚上在公司楼下捡到了苏瑶。那时陈慕雪刚好下楼，想买点吃的再回公司加班，一眼便看到苏瑶坐在门前的长椅上摇摇晃晃，才走到近前就倒在怀里，无奈只好把她带回家了。
　　陈慕雪正想着就听到旁边传来剧烈咳嗽的声音，苏瑶已经醒了，正在猛烈地咳着，伴随着急促的呼吸，眉毛一整个蹙在一块。陈慕雪忙把苏瑶扶起靠在床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不容易苏瑶缓过来了，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表情带着痛苦。过了好久，苏瑶平稳了呼吸，慢慢睁开眼睛，面前正是朝思暮想的人。
　　“醒了？身体怎……”
　　还未等陈慕雪话说出口，苏瑶一把抱住她，身体带着微微的颤抖，栗色长发柔软地铺在陈慕雪的肩头。陈慕雪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她试探着把双臂放在苏瑶后背，便感受到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好像失去玩具的孩童重获至宝。
　　“好了好了，不怕。”陈慕雪轻轻拍着苏瑶的背，轻声安慰着。她以为苏瑶做了噩梦，毕竟昨天独自一个人在风雪中坐了那么久。
　　怀中的苏瑶开始轻轻啜泣，泪水打湿了陈慕雪光滑的丝绸睡衣。还好躲在陈慕雪的怀里看不到表情，不然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丢人，苏瑶委屈地想，心里更难受了。
　　陈慕雪就这么抱着苏瑶，不知道做什么，只得继续拍拍她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面对苏瑶的时候总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像是自己平时的社交方法到了她这里全都失去了作用，所以总是在苏瑶面前露出笨拙的模样。
　　过了一会，苏瑶慢慢抽出身子，胳膊还留在陈慕雪纤细的脖颈上，带着被压过的红痕。
　　陈慕雪脸上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苏大小姐怎么送上门来了？”
　　谁成想苏瑶并未搭话，只是看着陈慕雪，眼睛红红的，晶莹的泪珠还在顺着脸颊滚落。
　　“别离开我，好吗，别说这种以后见不到的话，哪怕只是几天。”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嘴角不自觉地往下撇，似要再次哭出来。
　　陈慕雪的心像是被什么砸碎了，绞痛着，随即再次抱住苏瑶。她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她很脆弱，需要人陪。
　　苏瑶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泪水像珍珠一般滑落在陈慕雪光洁的背上，此刻，她已经脱离了白色的世界，这里只有她和陈慕雪两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然后被一把抱住，尽情沉溺在温柔乡。
　　苏瑶抱够了，双手轻轻捧着陈慕雪的脸，如同欣赏梵高的画作，仔细地端详她柳叶一般狭长的含着情的眼睛、精心雕琢的鼻梁和饱满的唇，然后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陈慕雪猝不及防，嘴唇被苏瑶笨拙地咬了一口，鲜血瞬间在两个人紧密相贴的口腔中扩散。苏瑶发疯了一般，嘴唇不停交叠着，舌尖扫过伤口处，带出挂着血丝的透明津液，再送进陈慕雪的口中。陈慕雪从未见过如此有侵略性的苏瑶，只得被动回应着，和她的舌头交缠在一起，品尝从自己唇下带来的腥甜气息。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没有价值千万的项目，没有家庭妇女的喋喋不休，只剩下用身体倾诉着爱意的两个可怜的人儿。苏瑶吻得忘情，丝毫没注意到陈慕雪冰凉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她滚烫的肌肤，轻轻抚摸着。一切感知都被麻痹了，任何肢体接触都只会给她带来触电般酥麻的感受，不停冲击着被吻成一团浆糊的大脑。苏瑶感觉自己着了魔般，脑子里的保险就快烧断了，嘴里还弥漫着迷人的血腥味。两个人不知吻了多久，陈慕雪克制地推开苏瑶，相叠的唇才分开。苏瑶略微有些惊慌，嘴角还挂着一丝粘稠的血液，她想是不是自己没做好，便把头伏在对方耳侧，吐出温热的气息。
　　“别停，求求你。”近乎哀求的声音传来，陈慕雪感觉到耳朵被柔软温热的物体侵入，带着引人遐想的水声，一点点蚕食着理智。耳廓上的小蛇缓慢游弋，像是刚刚破壳，还有些不安分，偶尔会钻进狭窄的耳洞里一探究竟。洁白的牙齿时不时扫过耳垂，挑逗地轻轻咬下，带来令人颤栗的快感。陈慕雪的脸色渐渐冷淡下来，她知道这时候需要冷静，一昧顺从着欲望只会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她轻轻推开苏瑶，注视着眼前颤抖的柔弱躯体。苏瑶彻底地慌乱了，她以为做错了什么，表情变得痛苦，喉咙里却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是在水中被扼住咽喉无法呼吸，只会发出让人不解的呜呜声。
　　陈慕雪同样被这双水润的带着情欲的眼睛看着，苏瑶是如此的让人怜爱，眼神里蕴含着不安与恐惧的情绪，荡漾着水波。滚烫的身子融化了般贴在陈慕雪的身上，烧得陈慕雪口干舌燥。这具躯体现在属于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反抗，哪怕是暴戾的辱骂与戕害，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但这不是她熟悉的苏瑶，不是那个梦想着成为画家的女孩。如果她控制不住自己，苏瑶永远会陷进温柔的泥潭，成为停滞思考的情绪傀儡。
　　“我们冷静一下好吗？”陈慕雪重新抱住苏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软下来。银质耳环垂落在苏瑶肩头，带着冰凉的刺激，连同话语里不可抗拒的魔力使得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苏瑶轻轻点了点头，感受着怀中陈慕雪的温度与心跳，慢慢闭上了眼。她已经把整个身体与心都交给对方了，什么都不想考虑，也没有那个心思，只想放纵自己直到最后，即使前方是深渊。
　　外面的雪终于停了，橘黄色的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带着微弱的光。苏瑶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红红的脸上带着满足。陈慕雪轻轻把手放在她的额头，还好，吃过退烧药后没有那么烫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陈慕雪不打算主动问，这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她不愿意让苏瑶心里的伤疤再次揭开。即使不知道，陈慕雪也能猜到个大概，不过她不是个喜欢深挖别人情绪的人，不说她也就不问。透过窗帘的缝隙，一抹浅黄色的光斑撒进房间，流淌到苏瑶带着睡意的脸庞。愿她的梦境里有光照相伴，陈慕雪心里暗暗祝福。
　　太阳西斜，苏瑶终于醒了过来。刚睁开双眼，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等到脑子稍微平稳下来，她向床边看去，是闭着眼睛靠在墙边的陈慕雪。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头沉甸甸地垂下，浑身透着一股疲惫。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陈慕雪睁开了眼睛。看见苏瑶已经醒了，正在看着她，便凑到旁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
　　“头还是有点晕，好像烧还没退。”苏瑶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热的脑门，这就是带给她头晕的罪魁祸首。
　　“好好休息，先哪里也别去，就在这，我陪着你。”陈慕雪握住苏瑶垂在床边的手，听母亲说，这么做生病的人会感到安心。
　　“对不起。”苏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还是抓紧了陈慕雪的手，像抓着登山者的牵引绳。
　　“有什么好道歉的。”陈慕雪的脸上漾起温暖的笑容，“怎么刚醒来就道歉，你又没给我填什么麻烦。”
　　“哪里没有，我自顾自地去找你，还耽误了你工作……”苏瑶说着说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现在几点了，你得赶快去公司。”
　　苏瑶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陈慕雪轻轻扶着她的肩，强行按回了床上。
　　“省省吧，身体都这样了还起来呢。”
　　“可是你不是工作忙吗，这几天有大项目……”苏瑶不解地看着她。
　　“我的苏大小姐，你看看都几点了，我现在去还有什么用吗？”陈慕雪忍俊不禁。
　　苏瑶下意识地想翻找手机，却发现自己早就被脱得只剩下贴身内衣，外套不知道哪里去了。
　　陈慕雪笑得眉毛弯起好看的弧度，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苏瑶看时间。
　　“好了好了，你就老老实实在我这里歇着，别想出去了。”
　　苏瑶只得乖乖拉好被子，只露出头，眨着大眼睛困惑地看着陈慕雪。
　　“我已经让我的助理帮忙整理资料了，还好项目刚刚起步，还在准备阶段，不去也关系的。对了，我不是让你过来就上楼找我吗，怎么还在楼下等着，还好我那时候刚好下去一趟。”陈慕雪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们公司太可怕了嘛，我不愿意去那种地方。”苏瑶仍害怕着那天看到的景象。
　　“你看你，把自己冻得都发烧了，都说了好好照顾自己嘛。”陈慕雪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眼神里带着一丝心疼。
　　“可是……昨天就是没控制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到的你那里，回过神来就在楼下了，就是特别……”苏瑶说到一半不说了，脸瞬间红透，褪进被子里挡住嘴。陈慕雪好奇地看着她，身体凑得更近了。
　　“特别什么？”陈慕雪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靠近，“苏大小姐，我没听见。”
　　苏瑶死命摇着头，实在难为情，说不出来“想你”这两个字。
　　“苏大小姐，看在我照顾你一天一夜的份上，你说出来嘛，特别什么？”陈慕雪的脸上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期待，大半个身子几乎要靠在床上。
　　“想你……”蚊子般的动静从被子下传来，苏瑶彻底钻进被子里，把头藏在下面不好意思看她。
　　“不行，我没听清，你得再说一遍。”陈慕雪也同样钻进被子里，抱住缩成一团的苏瑶，让她无路可退。苏瑶羞得扭动着身体，奈何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任何动作都软绵绵的，反倒像是撒娇。
　　陈慕雪凑到苏瑶耳边，声音带着勾人心魄的魅惑：“早上不是挺大胆的吗，搂着我不让我走，怎么现在反倒害羞起来了。这样离得近了，可以说出口了吧，只让我一个人听见，好吗？”
　　苏瑶只感觉浑身连骨头都酥了，她无法拒绝这样的话语，只得带着羞赧抱紧陈慕雪，把头埋在温暖的臂弯里，小声说：“特别想你，就去找你了。”
　　陈慕雪终于听到了苏瑶亲口说出的话语，心里感到久违的温暖。她有多久没听到蕴含着浓郁情感而又简单的话语，此刻她像一块冰被苏瑶慢慢融化，脸上也浮现出幸福的笑容。她慢慢松开怀抱，苏瑶似乎还有点不舍，陈慕雪笑着刮了刮苏瑶的鼻子：“乖，我去你给你做点吃的。”苏瑶这才点了点头，放走了陈慕雪。
　　等到卧室里只剩下苏瑶一个人，她脸上的红晕依旧没有褪去，自己说了什么羞死人的话，传出去怕不是被人笑话。但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还有点甜蜜。此时此刻苏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间屋子和陈慕雪带给她的安心无与伦比，任何人都无法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