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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0.3 ...

  •   月考将临。

      祝璟闲把那张写着"别让它淋太多雨"的便签夹进错题本里,每次翻到时,指尖都会在那个潦草的字迹上停留几秒。

      他发现自己开始有了期待。

      期待早晨进教室时谢午凉会递来的热牛奶,期待体育课时那个躲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期待晚自习时两人共用的台灯在草稿纸上投下的重叠影子。

      这种期待像慢性毒药,让他甜蜜又恐慌。

      考试前一天,夏予惟在食堂拦住他,把一个保温杯塞进他手里:"谢午凉让我给你的,红糖姜茶。他说你最近熬夜熬得厉害。"

      祝璟闲攥着那个不锈钢保温杯,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

      他抬眼看向食堂另一头,谢午凉正被几个体育生围着,似乎在讨论篮球赛的事。

      可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谢午凉忽然侧过脸,冲他眨了眨眼。

      那个眨眼像某种暗号,在嘈杂的人声里精准地击中他。

      "别那么紧张。"夏予惟倚在门框上,笑得像只餍足的猫,"他就是想对你好点,没什么企图。"

      没什么企图——这谎话说得连夏予惟自己都不信。

      祝璟闲没接话,只是拧开保温杯,姜茶的甜辣气息混着红枣的香气涌出来。

      他小口喝着,热度从食道滑进胃里,再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想起了小时候发烧,母亲也会煮这样的姜茶。可母亲走后,就再也没人管过他的冷暖。

      "替我谢谢他。"他低声说。

      "要谢自己去谢。"夏予惟摆摆手,"我可不当传声筒。"

      他走了,留下祝璟闲站在原地,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液体。

      -

      考试当天,天气反常地晴了。

      阳光把考场照得通明,连尘埃都在光柱里飞舞。

      祝璟闲坐在靠窗的位置,答题答到第三页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是谢午凉。

      他就在自己后面。

      那咳嗽声很轻,像是刻意压抑过的。

      祝璟闲的笔顿了顿,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写下:【多喝热水。】

      写完又迅速划掉,像做了什么错事。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他走出考场时,谢午凉正靠在走廊栏杆上等他。

      阳光把少年的轮廓勾勒得过分清晰,连发梢都泛着金色。

      "考得怎么样?"谢午凉问。

      "还好。"祝璟闲攥着书包带,"你呢?"

      "不怎么样。"谢午凉说得坦然,"数学最后两道大题空着了。"

      祝璟闲的心猛地一沉。

      他太清楚谢午凉的水平了,如果数学空两道大题,那总分很可能会掉出前十。

      而月考后的座位调整,是按名次先后顺序挑选。

      "不过没关系。"谢午凉忽然笑了,露出那颗小虎牙,"反正你肯定会选原来的位置,对吧?"

      祝璟闲愣住了。

      他看着谢午凉的眼睛,在那片琥珀色的瞳仁里读出了某种笃定。

      这个家伙,早就计算好了,早就摸透了他的心思。

      "你……"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什么?"谢午凉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不是以为,我考不好就坐不到你旁边了?"

      祝璟闲被看穿心思,耳朵瞬间红了。

      "傻子。"谢午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就算我考倒数第一,也会有人愿意跟我换座位的。"

      祝璟闲猛地抬头,看见夏予惟从隔壁考场晃出来,冲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他这才明白,这场考试的座次,早就被这两人算得明明白白。

      "你们……"他有些气恼,可那气恼里又混着难以名状的甜。

      "我们什么?"谢午凉无辜地眨眼,"我们只是做了点plan B而已。"

      他伸手想揉祝璟闲的头发,后者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谢午凉的手停在半空,随即自然地收回,插进裤兜里。

      "走吧,带你去吃冰淇淋。"他说,"考完试要庆祝。"

      "庆祝你考砸?"祝璟闲难得地回了句嘴。

      "庆祝你考好。"谢午凉纠正,"也庆祝我,"他顿了顿,"成功赖上你。"

      赖上。这个词用得巧妙,像某种宣告,又像撒娇。

      他们去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老冰室,店面很小,墙上贴满了便利贴。

      谢午凉点了一份草莓味的,祝璟闲要了抹茶。

      "你喜欢吃抹茶?"谢午凉问。

      "嗯。"祝璟闲用勺子戳着冰淇淋,"不甜。"

      "你本来就不甜。"谢午凉笑了,"苦兮兮的。"

      祝璟闲瞪他一眼。

      "诶,对了,"谢午凉忽然叫他,"如果这次我考进前十,你答应我一件事。"

      祝璟闲心头一跳:"什么事?"

      "还没想好。"谢午凉咬着勺子,眼神狡黠,"先欠着。"

      "那要是没考进呢?"

      "没考进的话,"谢午凉凑近了些,"我答应你一件事。"

      这个交易听起来怎么都是他吃亏。

      祝璟闲想拒绝,可看着谢午凉认真的眼神,喉结滚了滚,最后鬼使神差地说出一个字,"好。"

      成绩在三天后公布。

      老班拿着排名表走进教室时,祝璟闲正在给那盆黑玫瑰浇水。

      谢午凉特意买的肥料似乎起了作用,叶子变得油亮,顶端甚至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紧闭的花苞。

      "这次月考,我们班总体不错。"老班推了推眼镜,"特别是祝璟闲,年级第一。谢午凉也很争气,刚好第十。"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祝璟闲僵住了,他缓缓转头看向谢午凉,后者正冲他笑得志得意满。

      "刚好"第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刚好"。

      座位调整在下午最后一节课。

      按排名叫名字,祝璟闲第一个站起来,他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把书包放下。

      然后看向谢午凉,手指在书包带上攥得微微泛白。

      谢午凉是第十个被叫到的。

      他站起来,在全班的注视下,径直走向祝璟闲。

      窗外是夕阳,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像要延伸到祝璟闲的脚边。

      "巧了。"他坐下时说,"又同桌了。"

      祝璟闲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谢午凉愣了愣,接过,看见纸巾包装上印着小小的黑色玫瑰图案。

      "上次淋雨,你用的就是这种。"祝璟闲低声解释。

      谢午凉握着那包纸巾,忽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却没想到祝璟闲都记得。

      记得他用的纸巾,记得他淋雨,记得他所有的不经意。

      "傻子。"他声音发哑,"一包纸巾而已。"

      "嗯。"祝璟闲转回脸,开始整理新发的卷子,"而已。"

      可那包纸巾被谢午凉宝贝似的塞进了书包夹层,像藏起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夏予惟坐在他们前面一排,回过头,用笔敲敲谢午凉的桌子:"我家老爷子过生日,周末在家里办个小型聚会,你来不来?"

      他说的是"你",眼睛看的却是祝璟闲。

      谢午凉没回答,也看向祝璟闲。

      "我……"祝璟闲想拒绝,"我不习惯人多的地方。"

      "不多,就十几个。"夏予惟说,"都是从小玩到大的,知根知底。"他顿了顿,"而且谢午凉他爸妈也会去,你们可以一起。"

      这是明晃晃的助攻,连遮掩都懒得。

      祝璟闲求救似的看向谢午凉,希望他能说点什么解围。

      "去吧。"谢午凉却说,"我陪你。"

      简单的三个字,破了祝璟闲所有的心防。

      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无法拒绝那双眼睛里的期待,无法拒绝那份"陪你"的承诺。

      "好。"他听见自己说。

      周末的聚会定在夏予惟家的别墅。

      祝璟闲站在那栋白色建筑前,觉得自己像个误闯仙境的爱丽丝。

      他穿着最体面的衬衫,却还是觉得格格不入。

      "别紧张。"谢午凉走在前面,忽然回头,伸手,"拉着我的衣角。"

      祝璟闲愣住。

      "你不是社恐吗?"谢午凉说得理所当然,"拉着我,就当我是你的安全绳。"

      他把自己的衣角递过去,像递出某种特权。

      祝璟闲看着那一小片白色的布料,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拉住。

      "我自己可以。"他说。

      谢午凉眼神暗了暗,随即笑了,"行,那你跟紧点。"

      客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看见谢午凉都熟稔地打招呼。

      看见他身后的祝璟闲,目光里都带上了探究。

      夏予惟走过来,自然地揽住谢午凉的肩,对众人介绍,"这是祝璟闲,年级第一,谢午凉的新同桌。"

      新同桌。这个称呼安全,得体,又暧昧不明。

      有人起哄:"哟,学霸啊,能把我们凉哥的成绩带飞?"

      谢午凉踹了那人一脚,"滚,老子靠自己。"

      他拉着祝璟闲的袖子,把他带到窗边的小沙发坐下。

      那里远离人群,能看到花园里的喷泉。

      "你饿不饿?"他问,"我去给你拿吃的。"

      祝璟闲摇摇头,他紧张得胃都在痉挛。

      "那你等我。"谢午凉说完,起身离开。

      祝璟闲独自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像被暴露在聚光灯下。

      那些陌生的目光像针,扎得他想缩进地缝里。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手抖得差点洒出来。

      "别那么紧张。"一道女声响起。

      祝璟闲抬头,看见一个优雅的女人站在面前。

      她眉眼间和谢午凉有七分相似,正温和地看着他。

      "阿姨好。"他慌忙站起来。

      "坐着。"谢午凉的母亲按按他的肩膀,"我是午凉的妈妈。他经常提起你。"

      祝璟闲的脸瞬间烧起来。

      他经常提起你。这几个字像火苗,把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他说你教他数学,还给他补习。"谢妈妈在他身边坐下,"那孩子,第一次对学习上心。"

      祝璟闲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攥着水杯,手心全是汗。

      "他从小就大大咧咧的。"谢妈妈看着远处正在给大家分蛋糕的谢午凉,眼神温柔,"但最近,他变得细心了。会记得买姜茶,会记得带伞,会记得……"

      她顿了顿,"问黑色玫瑰怎么养。"

      祝璟闲猛地抬头。

      谢妈妈笑了:"我告诉他,黑色玫瑰三年才开花,需要耐心。他说,他有耐心。"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打开了祝璟闲心里某扇紧闭的门。

      他看着远处的谢午凉,后者正端着一盘蛋糕走过来,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了层光。

      "妈,你别吓他。"谢午凉把蛋糕放在祝璟闲面前,"他胆子小。"

      "我吓他什么了?"谢妈妈站起来,拍拍儿子的肩膀,"好好照顾人家。"

      她走了,留下两人坐在窗边。

      谢午凉把叉子塞进祝璟闲手里:"我妈做的提拉米苏,你尝尝。"

      祝璟闲挖了一小口,甜而不腻,带着咖啡的微苦。

      "好吃吗?"

      "嗯。"

      "我妈很喜欢你。"谢午凉说,"她说你看起来,很乖。"

      乖。这个评价让祝璟闲哭笑不得。

      他哪里乖,他心里的疯长得快要把他吞没了。

      "祝璟闲。"谢午凉忽然叫他,声音压得很低,"你还记得考试前那个约定吗?"

      祝璟闲当然记得。

      他考进前十,自己答应他一件事。

      "我现在想好了。"谢午凉凑近了些,近到祝璟闲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我想要你——"

      心跳停拍。

      "——的黑玫瑰养护笔记。"谢午凉说完,笑了,"我想认真养一盆。"

      祝璟闲悬着的心重重落下,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看着谢午凉,后者笑得狡黠。

      "好。"他说,"我整理好了给你。"

      "不急。"谢午凉说,"慢慢来。"

      他站起身,对着祝璟闲伸出手,"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祝璟闲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上去。

      谢午凉握住,力道不重,却让人感到安稳。

      他拉着祝璟闲穿过客厅,在众人或好奇或暧昧的目光里,走上楼梯。

      二楼是夏予惟的书房。

      谢午凉推开门,里面没人,墙上挂满了照片。

      "看这张。"他指着其中一张,是初中时的照片。

      照片里,谢午凉穿着一中的校服,站在篮球场上,手里抱着球,笑得张扬。

      祝璟闲的指尖停在半空。

      他认得这个场景,这是初二那年的校际赛。

      他记得那天自己躲在树后,偷偷拍下了这张照片。

      那张照片现在还在他旧手机的隐藏相册里。

      "这是我初中最帅的时候。"谢午凉说,"不过那天,我好像看见你了。"

      祝璟闲猛地转头看他。

      "在树后面。"谢午凉说,"拿着相机,鬼鬼祟祟的。"

      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祝璟闲感觉血液全都涌上头顶,耳朵嗡嗡作响。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以为那些见不得光的注视线从未被发现。

      "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当时想,这谁啊,偷拍技术这么烂。"谢午凉笑了,"但后来,我发现你总出现在我打球的地方。不是球场边,是远远的地方。像只猫,一有动静就躲起来。"

      祝璟闲的脸一时有些难看。

      那些被他小心翼翼藏了五年的秘密,原来早就被人看在眼里。

      "你别怕。"谢午凉按住他的肩膀,"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他看着祝璟闲,眼神认真,"我只是想告诉你,祝璟闲,你从来都不是隐形人。至少在我这里,你从来没隐形过。"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炸开了祝璟闲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站在满墙的照片前,忽然觉得那些年的躲藏像个笑话。

      他自以为是的秘密,自以为是的畸形,自以为是的孤独,原来在另一个人眼里,是那样清晰的存在。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哑得像砂纸,"为什么不早说?"

      "说什么?"谢午凉反问,"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从谢午凉嘴里说出来,轻得像羽毛,却重得让祝璟闲站不稳。

      "还是说我喜欢你?"谢午凉接着说,"说我在高二开学那天,看见你坐在最后一排,阳光把你头发照成金色,你抬头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对我的喜欢那么明显?"

      祝璟闲的眼泪又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他觉得羞耻,又觉得解脱。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原来那些偷偷摸摸的喜欢,都有回响。

      "祝璟闲。"谢午凉叫他,声音很是温柔,"黑色玫瑰的花语,你说的那个,我不认同。"

      他伸手,很轻地擦掉祝璟闲脸上的泪:"我觉得黑色玫瑰的花语是——"

      "我在人群里看见了你,然后,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书房外的喧闹声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祝璟闲站在原地,被这句话钉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他看见谢午凉的脸越来越近,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

      "所以。"谢午凉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之前的约定,还算数吗?"

      祝璟闲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那我要你答应我。"谢午凉说,"下次我想拉你手的时候,你别躲。"

      祝璟闲愣住了。

      他以为会更过分,以为会是"做我男朋友"之类的直球。

      可这个要求,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得让他鼻酸。

      "好。"他说。

      谢午凉笑了,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祝璟闲忽然叫住他,"谢午凉。"

      "嗯?"

      "黑色玫瑰。"祝璟闲深吸一口气,"它还有一个花语。"

      "是什么?"

      "'你在我心底,是唯一'。"

      谢午凉定在原地。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祝璟闲,看着那个总是低头缩在角落里的少年,此刻站得笔直,眼神清澈而坚定。

      "祝璟闲。"他说,"你完了。"

      "什么?"

      "你完了。"谢午凉走过来,拉起他的手腕,"因为你这句话,我可能要赖上你一辈子了。"

      他没有拉他的手,只是拉着手腕。

      那是一种克制的、尊重的、却又坚定的触碰。

      两人走出书房,回到热闹的客厅。

      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变化,只有夏予惟,在远处举起酒杯,冲他们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那盆养了三年都不肯开花的黑色玫瑰,终于在心底,颤巍巍地,吐出了第一片花瓣。

      黑色的,带刺的,却温柔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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