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如城》舒光

14、半寸之间

　　路灯将街道切成一段一段的光。
　　风吹过树枝，发出轻轻的摩擦声。

　　汪宇走后，汪舒还站在台阶口，刚才的情绪并没有完全散去。

　　沈砚没有立刻开口。
　　他只是站在她身旁——
　　近得像只要再靠近一点，就会碰到她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

　　夜色微凉，却因为他的存在，隐约多出了一点灼人的温度。

　　“走吧。”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落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稳。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

　　谁都没有说话。
　　可沉默本身，像一层极薄的气息，将他们包裹在一起。

　　路灯下，影子被拉长，又一点点靠近。

　　汪舒低着头，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她能清楚感觉到——沈砚方才被压住的那股情绪，还残留在空气里。

　　不是愤怒。
　　而是另一种更深、更难以言说的东西。

　　走了几步，她轻声开口：

　　“你……其实不用等那么久的。”

　　沈砚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并不责备，
　　却像被她这一句话，轻轻撞进了心里。

　　他的声线压得很稳：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替她挡住了所有负担。

　　汪舒的心轻轻一沉。

　　她明明知道他在克制，
　　可正是这种克制，比任何情绪外露都更让人心慌。

　　风从侧面吹来，掠乱了她鬓边的发丝。
　　她抬手想理，却被风吹得更乱。

　　就在她迟疑的一瞬——
　　沈砚伸出手，动作极轻，将那缕发别到她耳后。

　　只是一瞬。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皮肤，便迅速收回，像被烫到一般。

　　汪舒怔住了。

　　风声仿佛在那一刻远去，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沈砚偏过头，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

　　“……太乱了。”

　　解释得极淡，
　　淡得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随手为之。

　　可他收回手时，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藏不住。

　　风动，影子也跟着晃动。
　　两个人的步子轻得像踩在心上。

　　沈砚的手垂在身侧，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可那距离——

　　太近了。

　　近到只要他稍微一动，
　　就会触到她手背的温度。

　　他在克制，也在挣扎。

　　那种越想收住、越收不住的情绪，
　　像潮水，无声无息地朝她涌来。

　　汪舒不是没有察觉。

　　她的指尖轻轻卷着外套下摆，
　　像是在强迫自己别再靠近——
　　可脚步，却不自觉贴近了半寸。

　　沈砚察觉到了。

　　他低下眼，看着他们之间那几乎不存在的距离，
　　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几乎是同一瞬间——
　　他抬起了手。

　　没有碰到她，
　　却停在她手背半寸的地方。

　　手指微动。

　　是想牵。
　　也是在忍。

　　空气在那一秒彻底静住。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轻得不正常。

　　汪舒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她没有看他，却能清楚感觉到——

　　他在压抑。
　　怕越界，
　　怕吓到她，
　　也怕一旦牵住，就再也放不开。

　　最终，沈砚收回了手。

　　动作极轻，却像耗尽了全部力气。

　　“……风大。”

　　他的声音低哑了几分，“回去吧。”

　　汪舒应了一声，却始终没有抬头。

　　如果她抬头，他一定会看到——
　　她的耳尖已经红得不像话。

　　车子已经停在路边。
　　林絮等在车前，看她的目光里多了一点难以分辨的情绪。

　　沈砚站在原地，看着汪舒。
　　那一瞬间，眼底掠过一抹暗色，
　　像是被压了太久的情绪，几乎要破开。

　　可他还是沉了沉气，将那一切重新收回。

　　“晚安。”

　　声音低而稳，
　　却藏着极深的含蓄。

　　汪舒抬眼，看了他一瞬。

　　那一刻，她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
　　他说的“晚安”，
　　并不是结束。

　　而是某种开始。

　　她轻轻点头：

　　“……晚安。”

　　沈砚目送她上车 。
　　直到那辆专车被夜色吞没，他才缓缓吐出一口压了很久的气。

　　像是把心重新摁回胸腔，
　　又像是在忍住某种即将失控的冲动。

　　风吹过他的侧脸，
　　带着一点苦涩，又隐约发甜。

　　他知道——
　　今晚什么都没有说破，
　　可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