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如城》舒光

4、春日海棠

　　文化署前的广场被初冬的晨光轻轻照亮。

　　一排排海棠花树沿着台阶展开，
　　叶片上残留着一点夜露，
　　风吹过时，花影颤动，像白色的湖面轻轻起伏。

　　这里是首都为数不多的“文化区静区”，
　　建筑线条清爽，颜色偏冷，
　　空气里似乎永远带着纸张与油墨的味道。

　　汪舒站在台阶前，略微抬头。

　　她今天穿着一件温软的米杏色外套，
　　发丝被风吹得轻轻动着。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
　　把她的五官衬得干净得像一幅未染尘埃的画。

　　她的美不张扬——
　　属于那种静下来就让人心软的类型。

　　眼睛清澈，鼻梁纤细，侧脸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
　　任何时候看来都像月台里被风温柔养大的小姑娘。

　　她的身份是：
　　国家电影剧局 ·副局长办公室·特别行政秘书官。

　　负责文化专题、剧本审查流程、公共宣传项目，
　　既不属于高位、也不属于普通小职员，
　　是一个被一点点“扶上去”的位置——
　　外人不会多疑，但圈内都心知肚明：
　　她被托付重任，绝非偶然。

　　汪舒并不知道原因。
　　只把这一切当成努力得到的报酬。

　　她低头翻文件，身侧的保镖拉开了距离，
　　保持着对环境的戒备。
　　海棠被风吹落一片。

　　她刚抬起手去接，
　　听见背后有轻轻的脚步声。

　　不急躁，甚至有点温柔。

　　她回头——

　　海棠花影下，一个男人缓缓从风里走来。

　　他穿着白色针织衫，
　　肩上随意搭着一条浅灰色披肩，
　　下面是清爽的浅蓝牛仔裤。

　　灯光落在他眉眼间，让他整个人透着清隽温雅的气质。

　　而他笑起来的那一瞬间
　　温暖、亮、让空气都轻了一点。

　　沈砚。

　　他离得不远，却让人感觉像走进了光里。

　　“汪小姐？”
　　他的声音清润，像春风拂过白茶。

　　汪舒怔了下：“……沈老师？”

　　沈砚站定，礼貌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柔和。

　　“早上好。”
　　他轻轻点头，“昨晚没吓到你吧？”

　　她愣住：“啊……没有。”

　　他似乎不想给她任何压力，
　　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温雅而绅士。

　　海棠再次落下。

　　沈砚抬手，替她拂去一瓣花瓣。

　　动作轻得像怕惊动风。

　　“刚刚掉到你头发上了。”他说。

　　她心跳顿了顿：“谢谢……”

　　“我今天来文化署拍公益短片。”
　　沈砚平静道，“听说你也在？”

　　汪舒点头：“嗯……要和宣传司对接。”

　　沈砚笑了，眉眼弯起，像风吹开水面。

　　“那待会儿……可以一起进去吗？”

　　她微微一愣，还没回答——
　　文化署的大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汪宇到了。

　　他穿着深灰的长大衣，
　　步伐稳得像钟摆，
　　带着市长那种不怒自威的从容气场。

　　海棠树在他身后排成一条直线，
　　让他整个人像从一幅冷色调的画中走来。

　　他看到的第一幕——
　　是沈砚替汪舒拂落花瓣。

　　空气忽然沉了半秒。

　　汪宇的眼底掠过极淡、极淡的阴影，
　　转瞬即逝。

　　汪宇向来教养极高。
　　就算心里对沈砚并无半分好感，

　　在场面上，他依旧会保持礼数，点头招呼，
　　一如既往的稳重、得体，不露情绪锋芒。

　　他走到两人面前：

　　“沈老师，来得很早。”

　　沈砚笑得温和：“碰巧遇到汪小姐。”

　　汪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声音稳而温：

　　“小舒，风大，不要站在外面。”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替她整理围巾。
　　动作自然，却透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占有感。

　　沈砚静静地看着，不说话。

　　风吹过三人。

　　海棠簌簌落下。

　　汪舒完全没有意识到
　　在这片洁白树影与晨光里，
　　两个男人第一次在同一段光里看向她。

　　一个温柔，像春风。
　　一个沉稳，像高山。

　　而她——
　　是站在海棠树下、被光温柔托住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
　　她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
　　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