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织梦》雪六月

13、第十三章 裂缝的光

　　日子像一条浑浊的河流，裹挟这沈昉烬向前流淌。
　　他成了一个合格的“共生体”。白天，他是沈昉烬，一个沉默寡言、脸色
　　苍白的普通青年，按时上班，下班，买菜，做饭。他的工作是在一家网络公司做数据校对，一份不需要与他又过多交流，只需要和数字与代码打交道的工作，完美地契合了他。
　　夜晚，他是……他们。
　　当黑暗降临，寂静笼罩房间，那个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意识便会苏醒。沈景渊不再像以前那样试图掌控一切，他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直觉，沈昉烬能感受到到他的存在，像一股冰冷暗流，在他血液里，在他的思想深处，静静地流淌。
　　有时，沈景渊会帮他。
　　当沈昉烬在工作中遇到难以解决的代码难题时，一个冰冷清晰的思路，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轻易地找到问题的关键。在深夜回家遇到不怀好意的醉汉时，一股不属于他的、冰冷的杀意会从他眼中一闪而过，让对方不寒而栗，主动退开。
　　沈景渊在保护他，以一种……他们共生的方式。
　　沈昉烬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身体里的两个灵魂，为了“生存”这个共同的目标，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那是一种阳光明媚的下午，沈昉烬像往常一样，午休时间去公司楼下的公园长椅上坐一会儿。
　　他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听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努力地让自己像一个正常人。
　　一个身影在他身边坐下，他睁开眼，一个人正坐在他身边。
　　它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简约的米色服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沈昉烬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要远离它。
　　他不习惯和陌生人靠得这么近。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那人开口，“我叫时六，是这栋楼里一家心里咨询室的咨询师。”
　　沈昉烬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它。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一种很强烈的悲伤和孤单。”时六没有因为他冷漠的态度而生气，依旧温和着说：“还有……一种复杂的能量，像冰又像火。”
　　沈昉烬的身体猛地一僵，看着时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你……能看到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干涩。
　　“我能看到人的情绪和能量场。”时六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你的能量场很特别，他不像是一个人的，像是两个人的。一个充满了冰冷的绝望，另一个充满了疯狂爱意，他们交织在一起，互相撕扯又互相依存。”
　　沈昉烬的心猛地一沉，看着时六，看着那双温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慌。这个人看穿了他，看穿了他这个……人与疯子的共生体。
　　“你…别怕。”时六似乎察觉了他的紧张，语气变得更加柔和，“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向帮助你。”
　　“帮助我？”沈昉烬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自嘲，“没有人能帮助我。没人…能救我。”
　　“或许我能。”时六的语气很平静，带着一种坚定，“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沈昉烬看着它，看了很久。他从它的眼睛里没有看到好奇，没有看到怜悯，没有看到恐惧。他只看到了真诚，和温暖的……关切。
　　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僵硬地从长椅上站起身，没有看时六，也没有对它说任何话，只是低着头快步地走回了那栋冰冷的写字楼。
　　时六坐在原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
　　它知道，这个内心充满了伤痕和矛盾的人或许需要一点时间，来相信。
　　沈昉烬回到自己的工位，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代码，他的心，几久无法平静，时六的话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我能感受到”
　　“你的能量场很特别”
　　“或许我能帮助你”
　　他能相信它吗？能向一个陌生人袒露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吗？一个关于——幻梦之界，和一个疯子的秘密。
　　他不能，那个秘密太可怕了。可怕到连他自己都无法承受。
　　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将那些杂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低下头强迫自己，专注与眼前的工作。
　　但他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时六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
　　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向窗外，除外公园里，那个长椅上，时六已经不在了。
　　只留下一片被阳光照耀得，有些刺眼的……空白。
　　沈昉烬静静地看着那片空白，他的眼神依旧有些空洞，但那空洞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他看向自己的手，那只手依旧苍白依旧瘦弱，但他仿佛看到了一股新的力量，正从这具身体的深处，不可抗拒地升了起来。
　　不是沈景渊的冰冷和疯狂。而是一种属于他自己的，温暖的、坚定的力量。
　　他专注地感受着这股力量，良久。他勾起了嘴角，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僵硬地、不熟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