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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紧急调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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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空军基地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卷着沙砾掠过停机坪,将苏屿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正午的阳光本该灼热,却被厚重的云层遮去大半,只剩零星光斑落在他身上,衬得他那身刚发放的作训服愈发笔挺,也愈发显得他与周遭硬朗的氛围格格不入。
苏屿站在指挥中心门口,身形挺拔如松,却生着一张过分精致的脸。眉眼纤细,眼尾微微上挑,睫毛浓密得像蝶翼,眨眼时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皮肤是常年待在室内研究通讯技术养出的冷白,透着几分易碎的错觉;下颌线柔和,唇瓣色泽偏粉,若不是喉结清晰滚动,肩上扛着刚授予的学员肩章,恐怕真会有人误认成走错地方的文职女官,或是来探亲的家属。
“啧,这就是上面特招过来的‘通讯天才’?看着跟个小姑娘似的,细皮嫩肉的,能扛住边境的苦?”
“听说笔试成绩断层第一,模拟演练也拿了满分,但咱们这行可不是靠纸上谈兵。真遇上敌机干扰、强乱流,或是地面渗透,他这模样,别吓哭了都。”
“而且你看他那手,跟没干过活似的,指节都没磨粗,到时候操作雷达、拆修设备,怕是连工具都握不稳。”
细碎的议论声顺着风飘进耳朵,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苏屿听得一清二楚。他的指尖默默攥紧了口袋里的小飞机挂件——那是枚磨损得有些发亮的金属制品,机翼被岁月磨出圆润的弧度,边角处还留着轻微的磕碰痕迹,是他藏了八年的珍宝。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只是将目光投向指挥中心大门上方的“守护蓝天”四个鎏金大字,眼底掠过一丝隐忍的坚定。这些话,他从少年时听到现在,早已习惯了用沉默和实力回应。
八年前的那个雨夜,也是这样凛冽的风,夹着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他从养父的魔爪下逃脱时,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衬衫, bare 着的脚踝被石子划破,渗出血迹,混着泥水往下淌。在巷口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堵住时,他以为自己要坠入更深的黑暗,是一个穿着飞行服的男人如同天神降临,将他护在身后。
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煤油味和雪松味,手掌宽大而温暖,挡在他身前时,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他记得男人挥拳时干脆利落的模样,记得他帮自己处理眼角伤口时温柔的动作,更记得他俯身时轻声说的那句“你值得自由,要为自己而活”。临走前,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这枚小飞机挂件,塞进他手里:“拿着,等你长大了,要是想飞,就朝着有光的地方去。”
这些年,他靠着这句话撑过了无数个黑暗的夜晚。养父的酗酒打骂、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飞行学院里“娘娘腔”“靠脸走后门”的嘲笑,都没能将他压垮。他拼命啃下所有通讯理论,把模拟操作练到极致,手指被仪器磨出薄茧,眼睛因熬夜研究密码而布满红血丝,只为了有一天能靠近那个给过他一束光的人,能有足够的实力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苏屿?”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像大提琴的最低音,敲在苏屿的心上,让他浑身一僵。
苏屿猛地回头,心脏在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向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逆光中走来的男人身着深蓝色飞行服,肩章上的两杠三星表明了他的队长身份。身形高大挺拔,宽肩窄腰,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轮廓硬朗分明,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眉眼深邃如夜空,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锐利气场,却又在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是他。
陆珩。
八年未见,他褪去了些许青涩,更显成熟稳重,但苏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双眼睛,和八年前那个雨夜一样,漆黑明亮,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和记忆中重合。只是此刻,那双眼睛正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却没有半分认出旧人的痕迹。
苏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清冽如泉水,却因过度紧张而微微发颤:“报告队长,学员苏屿,奉命报到!”
陆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视线不自觉地被他眼角那道极淡的红色疤痕吸引——疤痕很浅,大约只有指甲盖长度,藏在浓密的睫毛阴影下,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像是天生的纹路,又像是后天留下的印记。这道疤痕落在他过分精致的脸上,非但没有破坏美感,反而添了一丝倔强的破碎感,莫名让他心头一动。
这张脸太过漂亮,甚至有些不符合军营的硬朗基调,但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怯懦,反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像极了沙漠里在绝境中顽强生长的沙棘,顶着风沙,也要向阳而生。
陆珩收回目光,抬手回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我来,任务紧急,边走边说。”
苏屿点点头,快步跟上陆珩的步伐。指挥中心内部一片忙碌,雷达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光点,通讯器里不断传来各岗位的汇报声,语速飞快,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身着不同制服的军人穿梭在各个岗位之间,脚步声、键盘敲击声、通讯器里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专属边境军营的紧张旋律。
“知道你被特招的原因吗?”陆珩边走边问,目光扫过雷达屏幕上的光点,没有回头。
“报告队长,因为通讯干扰破解专项考核成绩。”苏屿答得干脆,目光却忍不住悄悄落在陆珩的侧脸上。八年时间,他的轮廓更清晰了,下颌线比记忆中更硬朗,唇边似乎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胡茬,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不全是。”陆珩停下脚步,转身递给苏屿一个泛黄的硬壳手册。手册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微微卷起,上面用黑色钢笔写着《飞行应急处置指南》,字迹遒劲有力,右下角印着一个模糊的签名,只能看清姓氏是“陈”。“老队长陈凌云牺牲前,留下了一个秘密基站,关乎边境全域通讯安全。我们找了三年,没能破解激活密钥,而你在考核中展现的密码破解能力,是目前最接近老队长留下的加密逻辑的。”
苏屿接过手册,指尖触到粗糙的封面,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低头翻看,扉页上画着一个简易的基站示意图,旁边有一行娟秀的批注:“密钥藏于光中,心之所向,即是归途。”字迹温婉,与封面的刚劲形成了鲜明对比,想来是老队长的家人或战友所写。
“你的任务,就是和我一起,找到并激活这个基站。”陆珩的目光落在他握着手册的手上——那双手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尖却布满了细密的薄茧,显然是常年操作仪器、反复练习密码破解留下的痕迹。这双手,和他那张精致易碎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陆珩对这个刚报到的学员多了几分改观。
就在这时,陆珩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苏屿的脖颈。隔着作训服的衣领,隐约看到一个金属挂件的轮廓,形状小巧,像是某种饰品。他心头猛地一跳,瞳孔微缩——那个形状,怎么看都像是他八年前送给那个小男孩的小飞机?
八年前的雨夜,他执行任务时战机出现故障,迫降在城郊小巷,恰好撞见几个小混混欺负一个瘦弱的小男孩。那孩子浑身是伤,眼神里满是恐惧,却依旧倔强地攥着拳头,不肯求饶。他出手打跑了小混混,帮孩子处理伤口时,发现他眼角被划了一道小口子,血流不止。孩子怕疼,却咬着牙不肯哭,只是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让他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弟弟。
临走前,他把身上唯一的挂件——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父亲送的小飞机,寓意着“展翅高飞”——送给了那个孩子,希望能给他一点力量。这些年,他偶尔会想起那个孩子,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是否摆脱了困境,是否真的朝着“有光的地方”去了。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喉结微微滚动。不可能吧,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那个小男孩当年那么小,眉眼虽然也很干净,但时隔八年,早就该变了模样。而且,当年那个孩子看起来那么怯懦,而眼前的苏屿,虽然长得精致,眼神里却满是倔强和坚定,完全是两种气质。
可为什么,看着苏屿的眼睛,还有他眼角的疤痕,他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心悸?就好像,他们早就认识,在某个被遗忘的时光里,有过一段深刻的羁绊。
“队长?”苏屿察觉到他的失神,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陆珩回过神,掩去眼底的疑惑,语气恢复沉稳:“跟我去停机坪,我们现在出发,去无名高地侦察基站线索。记住,到了现场,一切听我指挥,不许擅自行动。”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屿身上,带着明确的警告,“边境不比内陆,随时可能遇到境外势力的侦察和袭击,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任务。”
“是!”苏屿用力点头,将手册紧紧抱在怀里,指尖再次摸到口袋里的小飞机挂件。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陆珩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底的光再次亮了起来。八年了,他终于再次遇到了自己的光。这一次,他不会再只是被保护的那个,他要靠自己的力量,站在这个人身边,和他一起守护这片蓝天,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
指挥中心的雷达屏幕依旧在闪烁,境外的侦察机已经在边境线徘徊,红色的光点不断移动,像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发起攻击。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然拉开序幕,而苏屿不知道的是,身边这个让他仰望了八年的男人,此刻也正被他牵动着心绪,一见钟情的种子,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悄然埋下。
风掠过停机坪,卷起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交织在一起,如同命运早已注定的羁绊,无论经历多少波折,终将紧紧缠绕。苏屿跟在陆珩身后,一步步走向停机坪上那架待命的战机,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战机的机翼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是在预示着,一段追光之旅,即将启程。
战机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苏屿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陆珩熟练地操作着各种仪器,指尖在控制面板上灵活跳动,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流畅。他的侧脸在驾驶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睫毛投下的阴影落在眼睑上,平添了几分柔和。
“系好安全带,准备起飞。”陆珩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轻微杂音,却依旧清晰有力。
苏屿依言系好安全带,双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膝盖上的手册,指尖微微用力。他看着窗外的景物渐渐变小,战机缓缓升空,穿过云层,朝着无名高地的方向飞去。
“老队长留下的基站,为什么找了三年都没激活?”苏屿忍不住开口问道,打破了驾驶舱内的沉默。他对这个神秘的基站充满了好奇,更对那位牺牲的老队长心生敬意。
“老队长是个通讯天才,他留下的加密逻辑很特殊,结合了地形、气象和飞行轨迹,我们试过无数种方法,都没能破解。”陆珩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航线,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他牺牲的时候,是为了掩护队友撤离,被境外势力的导弹击中,战机坠毁在黑风口,尸骨无存,只留下了这本手册。”
苏屿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册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他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老队长在绝境中,用自己的生命为队友开辟生路,这种牺牲精神,让他深受震撼。
“这本手册,除了我,还有谁看过?”苏屿问道。
“只有中队的核心成员,还有技术部门的专家。”陆珩答道,“但他们都没能从手册里找到有用的线索,希望你能带来惊喜。”他的目光转向苏屿,带着一丝期待,“我看过你的考核报告,你的密码破解思路很独特,不拘泥于常规,或许你能找到我们忽略的东西。”
苏屿点点头,低头再次翻看手册。手册里记录着各种飞行应急处置方法,还有一些加密的笔记和图表,字迹潦草,显然是老队长在紧急情况下随手记录的。他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目光专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驾驶舱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仪器的蜂鸣声和气流穿过机身的呼啸声。苏屿沉浸在手册的内容中,浑然不觉陆珩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陆珩看着苏屿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驾驶舱的舷窗洒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睫毛很长,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眼角的疤痕被光影拉长,显得格外清晰。陆珩的心头再次泛起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忍不住开始回想八年前那个小男孩的模样,却发现记忆已经模糊,只剩下那双干净而倔强的眼睛。
“你眼角的疤痕,是怎么来的?”陆珩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苏屿翻动手册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迅速掩饰过去,语气平淡地答道:“小时候不小心摔的。”
他不想提及那段黑暗的过往,更不想让陆珩知道,自己就是当年那个被他救下的、狼狈不堪的小男孩。他想靠自己的实力赢得陆珩的认可,而不是依靠过去的羁绊。
陆珩看着他略显闪躲的眼神,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尊重苏屿的隐私。
战机继续朝着无名高地飞去,雷达屏幕上的光点渐渐稳定,暂时没有发现异常。苏屿放下手册,看向窗外。下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山体呈灰褐色,植被稀少,显得格外荒凉。边境的土地,辽阔而苍茫,却也充满了危险和未知。
“还有半小时到达目的地。”陆珩的声音传来,“无名高地地势复杂,多悬崖峭壁,而且可能有境外势力的潜伏人员,落地后,你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明白吗?”
“明白!”苏屿坚定地答道。他知道,接下来的任务充满了危险,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守护边境的安宁,为了靠近自己的光,他愿意付出一切。
陆珩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满意地点点头。这个看似精致脆弱的学员,骨子里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勇气和韧性,这让他对接下来的任务多了几分信心。
战机穿过一片云层,无名高地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座孤立的山峰,高耸入云,山体陡峭,周围没有任何植被,只有裸露的岩石,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准备降落。”陆珩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双手熟练地操作着战机,开始降低高度。
苏屿握紧了口袋里的小飞机挂件,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冷静。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而他与陆珩的故事,也将在这片荒凉而危险的土地上,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