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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婚期 ...

  •   九枝青铜灯将鎏金地砖映得煌煌如昼,东阶的编钟正奏响礼乐之音。
      除了宫中之人,青宣明还宣了平时较得圣心的王公大臣入宫为他庆贺,其中不乏一些王候贵女。
      青鸣珂跪坐在凤纹凭几上,曲裾深衣层叠逶迤,玄色缘边用金线绣着二十八宿纹。
      向贵妃正一一向她介绍来人,青鸣珂一一点头。匆匆一眼她也记不住面孔和名字,只是给向贵妃的好意一个面子。
      说到永定侯府的人,向贵妃带了意味深长的笑意指给她看:“公主瞧,那是永定侯世子妃,是跟永定侯自小定的婚约呢。”
      青鸣珂扭头望去,只见坐在秦朗身后的那位女子,身穿绣金宽袖莲纹长袍,头带玉燕宝石钗,明媚皓齿,眉眼清媚。她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地方,略有些不自在。
      这边的青阳欲与身旁的青陌碰杯,却见他对着秦朗那边发呆,不由得冷笑一声。
      青隐依旧是三兄弟中最沉默的,在席间一贯的寡言沉稳。
      等到宴席上吃的差不多了,青陌上前跟青宣明说了几句,青宣明点头,青陌便让他备好的歌舞上前来表演。
      编钟清脆,有腰肢轻曼的女子相继敲响悠扬的乐律,同时又交织成舞。舞了两圈后,她们加快了步伐和敲钟,口中朗声唱道:“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肇禋,迄用有成,维周之桢。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向贵妃在这乐律中眼眸越发有得意之色,青宣明也面有悦色。
      歌舞罢,青宣明将他猎中的猎物赐给威武将军府、燕王府、永定侯府等。
      秦朗代秦南堂起身谢恩道:“臣谢陛下恩赐,只是微臣等已蒙圣恩在宴席之上了,不敢再受。”
      青宣明摆手:“你坐下,你母亲身子不好,你也该念着她才是。”
      秦朗便坐下了,一旁的秦沐和身后的林诗玉也跟着坐下。
      青宣明将青鸣珂唤到跟前,拉着她的手端详她:“气色好多了。”
      他又唤了秦沐到桌前,让他不必行礼,秦沐依言立在青宣明和青鸣珂面前,身姿挺如青松。
      青宣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下首的侍中郎程万良应景打趣道:“看来陛下留了公主殿下这些时日在身边,如今莫不是舍得女儿出门了?”
      青鸣珂低头嘴角弯了几分,不见欣喜和羞涩,倒有些讥讽的意味。
      凤鸟穿花金步摇遮住了青宣明的视线,他只顾端详着青鸣珂和秦沐两人,愈看愈满意,“年前南山渚就可竣工,等过了来年十五,就把你们俩的事办了吧。”
      秦沐谢恩,青鸣珂也起身行礼,青宣明复又拉青鸣珂入座,对席上众人道“玉颂大婚后,上陵、丰雨皆为食邑,南山渚、湛园为居住赏玩之所。”
      上陵不必多说,康郡的丰雨县一县之粮丰年时有大昭十中之一,南山渚的湖光楼阁与湛园的缤纷满园也为人称赞。
      众人齐贺:“公主千岁。”
      朱漆屏风后转出捧着鎏金盘的黄门令,金盘中的玄玉双雁玉佩在烛火下流转幽光,赤金婚书用朱砂写着婚期为"长华十一年仲春廿八"。
      青鸣珂和秦沐领过玉雁一同叩头,她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接过婚书,鎏金边缘在掌心烙下新月状的红痕。
      秦沐嘴角噙笑回了座位,秦朗跟林诗玉相视一笑。
      青鸣珂是在半个多月青阶的周岁宴上,在赵贵嫔的口中才得知百盛期的丈夫徐之扬刚到玉川不久遇到意外罹难的消息,赵贵嫔揉去自己眼角的泪花,轻叹一声道:“我本不该给公主说这个,可是我知公主与百大人交好,才想起了这事。”
      百盛期是百盛月的妹妹,两年前嫁给了徐将军府的徐之扬。
      赵贵嫔也摸了摸青阶的脸蛋,接着道:“说来百家两位姑娘都是命苦,百盛月本来是跟秦世子差点成了姻缘的。”
      见青鸣珂有兴趣,她更来了兴致,赶紧道:“如今的世子妃出身的林家是先帝那时就开始没落的,林家人十多年前已不在奉安久居了,又值战乱不安定,永定侯府都以为林家只有一个嫁给英国公旁支次子的长女了,都不念着这桩婚事了。谁知......也就是前几年的事,秦百两家都要议亲了,林家那个英国公旁支次子的女婿刚好升官到奉安了,秦侯爷不忘旧日老友的情谊主动联系这位晚辈,这才得知林家确实是败完了,家里都还在奉远郡的,额,狸县吧,勉强过活。”
      “而林家还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姑娘,只是年纪不大,比公主您还小上一岁呢。加上从小家就败了,不比早就嫁人的姐姐养尊处优。那林家长女还说家里也早就忘了和秦家的婚约,万不敢再高攀的。”
      说道此处,赵贵嫔啧啧做声,喝了口茶还没开口,青鸣珂接着说:“可是秦侯爷重情重义,自然不肯做背弃盟约之事,若是林家依然势强,或许秦侯爷还能为了儿子的心意前去商量解除婚约,但是林家已经这般情形,还为秦家着想,从不联系他们拖累他们......”
      赵贵嫔连连点头,她叹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后来秦朗还是娶了现在的世子妃。”青鸣珂忆起与百盛月、秦沐同行的细节,有些当时疑虑的事情也便明了了。
      徐之扬的祖父是当年大昭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为人也乐善好施广得民心,如今徐府又添了殉职的将军,百姓们对于徐府愈发爱戴,听闻百盛期因为伤怀一病不起,对她也越发同情,百姓们甚至自愿结伴前往道观为她祈福。
      连带着对百家尤其是在朝为女官的百盛月也多了更多的探讨和敬佩之情。
      可是百盛月此时正跪在百府百有志院中。
      她恳请父亲等百盛期为夫守孝期满后便将她接回家中,不要让她以节妇的身份过完她才刚刚开始的人生。
      百有志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喝道:“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你妹夫才过世多久,你就想着让你妹妹再嫁了?”
      百盛月沉稳道:“女儿本来不想的,毕竟盛期和阿扬是从小的情意,怕是也不肯轻易听女儿的。可是父亲最近的所作所为让女儿明白了,父亲和女儿的心思不一样!”
      她抬起头来:“女儿是以月盈的心意为首,而父亲,你恐怕就是想用月盈的一辈子来谋取名利!如今您就为了脸面任由徐家利用盛期造势,对她不闻不问。要不是我实在担心她,顾不得您的命令潜去徐家看了她,我都还不知道盛期在徐家如犯人一样被关着!”
      百有志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妹妹伤心,自己出不得门。”
      “就算是伤心静养,也不会让人连窗户都锁死了吧?徐家是见自己家近年来败落了,阿扬也不在了,便别出心裁想用贞烈节妇来博个名声,或许还有旁人也想要计划用舆论给家中的男人博个荐举的机会!”
      百有志怒不可遏,他扬起手掌,百盛月不避不让地看着他,那巴掌最终还是没落下来。
      “你如今翅膀硬了,我打不得你了,你弟弟妹妹都得仰仗着你了?”
      百盛月不卑不亢,如果父亲没办法担当起父亲的职责,她作为长女也决不能坐视不理。
      百有志狠狠道:“本朝的女官数你为首,可你怎么就不能替你侄子想想?你终归是要嫁人的,等你出嫁,我们家,我们家就真的无一官半职了!”
      百家、徐家、林家、秦家四家多年交好,可如今除了风光更胜的秦家,林家最早没落。
      徐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还有个威武将军府的空壳在。
      百家苦苦支撑,百有志年事已高已经告老在家,前头两子已经离世,只有长女出类拔萃。
      百盛月不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这种话,此时才真正心寒,“女儿知道,我没有做成永定侯世子妃,父亲深以为恨。如今妹夫也英年早逝,您也是实在没有法子。可是人,有时候不得不认命!”
      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流下,“女儿自知孤命,不敢连累旁人,一辈子愿在百家做女儿,希望父亲放过盛期!”
      百有志哈哈大笑,“女儿?我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留你一辈子让别人更加嘲笑吗?”
      百盛月看着近似癫狂的百有志,只觉得头顶的天幕黑的可怕,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在地上跪到几乎夜半时分,最终叹了口气,起身往在廊下低低哭泣地母亲那里走去,她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母亲,我不跪了。”
      青陌的府中,青陌靠在美人椅上,翻看着手里的美人画像,连连叹道:“可惜,可惜。”
      青隐踏入屋内,问道:“可惜什么?”
      青陌被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惊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青隐坐在屏风前的椅子上,见青陌反应这么大,心里有些狐疑:“你在看什么?拿过来。”
      青陌把手上画卷扔在床上,绕过屏风坐下青隐下首:“没什么好看的,美人罢了,你又不爱看。”他爱色,青隐是知道的,平日里也不太管他,但是今日青隐似乎不想像往常一样轻轻揭过。
      青隐还是盯着青陌,问:“哪家美人?你想怎么弄进门?”
      青陌不耐烦:“没想弄进门,就看看。”
      见他还是不肯说是谁,青隐有不好的预感,他又一字一句地道:“给我拿来。”
      青陌最是受不得气,又是被娇惯坏了的,见青隐这样寸步不让,他下不来台,又不敢给他看,只敢转身不再看青隐。
      青隐又看了他几眼,起身去内室,青陌不敢拦他。
      青隐拿起那张画卷,只看了一眼就嚯地转身走向青陌,他将那张画卷摔在青陌的脸上,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永定侯世子妃的主意!”
      青陌被甩的发懵,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他气上头来但又心虚道:“你别乱说,只是一张画像而已。”
      青隐已经气笑了:“我是真不知道你,真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奇人,你爱女人就爱女人,怎么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管什么人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就招惹,我以为你也算栽过个跟头,也该收敛些!”
      素来自持身份的他此刻在青陌的富贵窝里转来转去,恨不得把他再打一顿,青陌对他说的不以为意:“什么叫天高地厚,大哥,我们是皇子,本就是万人之上!”
      他又小了些声音道:“等到哥哥登了大宝,那可就是真天子了,天多高地多厚,那岂不是我们说了算!”
      青隐不说话,只死死盯着青陌看。
      青陌被他看得发怵,陪笑道:“再说,这次你真误会我了,我就是看那林诗玉有几分颜色,所以才画了她,也没想怎么着。何况,他们家就快是皇亲国戚了,看父皇宠那个小丫头的样子,我还能对她大嫂动手呀?”
      青隐还是沉默,半晌开口:“所以,如果父皇没有这么快将他们婚期定下,你还是会趁着这段时间......”
      话没说完,青陌打断道:“我至多多瞧两眼,心里想几回罢了,就算玉颂没嫁过去,那也是她未来的夫家不是,我真没想做什么。”
      青隐重新坐到椅子上,青陌松了口气,给青隐倒了茶,装作没事的样子问道:“对了,大哥你今天来做什么?”
      青隐回道:“我今天进宫去看母妃和她聊起你,她让我多看着你。你上次在中秋宴上喝醉酒,跟玉颂说了什么胡话?”
      青陌回想了一下,愈发的心虚,“我那时喝醉了,是因为喝醉了!谁告诉你的?玉颂?还是我身边的人?”
      青隐没有回答,似乎累极了,主动接过青陌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低低道:“你要是想要再如从前一样无法无天,刚才就该在这杯茶里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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