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未熄灯》仓帽

1、暮色里的来访者

　　塘沽一职专的放学铃比钟表还准时，下午四点半，清脆的铃声撞碎了教学楼里最后一点课堂余韵。作为一所职业高中，这里从没有晚自习的规矩，学生们收拾书包的动静格外利落，走廊里很快涌满了喧闹的人流。
　　刘念初背着半旧的双肩包，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把刚收进书包的旅游地理笔记按平。她个子不高，混在一群往外走的学生里，像株悄悄扎根的小草，不惹眼，却透着股韧劲。刚走出二号楼，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刘念初，等一下。”
　　是英语老师吴敏。吴老师不戴眼镜，眼睛亮得很，此刻正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叠英语卷子。“这是上周的测试卷，你做得还是最好的，尤其是作文，用词特别地道。”她把卷子递给刘念初，语气里满是真切的赞叹，“我总说，你这英语天赋，真是少见。下学期的英语口语大赛，你可得报上名。”
　　刘念初接过卷子，指尖触到纸页的温度，轻声道：“谢谢吴老师，我……我考虑一下。”她不太习惯被这样郑重地夸奖，耳根微微发烫。
　　“别总考虑，”吴敏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很轻，“你的潜力不该藏着。行了，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吴老师转身离开的背影，刘念初低头看了眼卷子上鲜红的对勾，把卷子折好塞进书包侧袋。她不算外向，在班里却从不是“普通存在”——成绩单上常年霸占榜首的名字，运动会上总能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小个子，还有偶尔被老师点名在黑板上写下的漂亮板书，都让她成了同学和老师眼里那个“文武双全”的姑娘。
　　只是没人知道，这份“不普通”里，还藏着更隐秘的一角。
　　走出校门时，暮色已经开始往街面上爬。刘念初习惯性地往街角瞥了一眼，那里停着辆不起眼的黑色SUV，车窗半降，露出驾驶座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她脚步没停，径直走了过去。车后座的门被从里面推开，陆沉渊的声音传出来，带着点刚结束工作的疲惫：“上车。”
　　刘念初弯腰坐进去，车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副驾驶的苏砚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后排另一侧的程野刚收起平板电脑，胳膊上还搭着件沾了点灰尘的外套；林知夏抱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片像是从什么地方刮下来的碎屑；江寻则在本子上快速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
　　“又有案子？”刘念初坐稳后，开口问道。她的声音不大，却让车里原本淡淡的沉默消散了些。
　　陆沉渊转过头，目光落在她带着镜片的眼睛上。作为刑警队队长，他见过太多复杂的人和事，却总觉得眼前这个中职生身上有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再棘手的线索到了她这里，都能被理出清晰的脉络。“嗯，城南老巷那起失踪案，有新发现。”他说着，苏砚已经把手机递了过来，“这是我们刚走访到的目击证词，有点矛盾的地方，你帮着看看。”
　　刘念初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证词是关于失踪者最后出现的时间，两个邻居说的时间差了近一个小时，而且都坚持自己没记错。她看得很仔细，连证词里提到的“当时正在收衣服”“听见隔壁收音机响”这些细节都没放过。
　　“这里，”她指着其中一段，“这位张阿姨说收衣服时‘太阳刚过楼顶’，那天是阴天，下午三点左右太阳才会短暂露头，而且老巷的楼间距窄，太阳过楼顶的时间应该在三点十五分左右。另一位李大爷说听见的收音机节目，查一下那天的节目表，是不是三点五十开始播的？”
　　江寻则立刻拿出自己的本子翻了翻：“对，我记了，那个评书节目确实是三点五十开始的。”
　　“那时间就对上了，”刘念初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很亮，“不是矛盾，是两个人记的是同一时间段里的不同事，张阿姨收衣服在前，李大爷听收音机在后，失踪者应该是在这之间离开的。”
　　车里几人对视一眼，程野忍不住啧了一声：“这么一说，确实通了！我们刚才还在琢磨是不是有人记错了，没想到……”
　　陆沉渊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苏砚把这个发现记下来。他发动车子，往老巷的方向开：“去现场再看看，林知夏发现的那些碎屑，可能和失踪者有关。”
　　车窗外，暮色越来越浓，路灯次第亮起。刘念初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里还捏着那部存有证词的手机。塘沽一职专的放学路，对她来说，常常会在某个转角拐向另一条路——一条通往真相，需要在夜色里慢慢摸索的路。而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不普通”，习惯了和这群穿着警服的人一起，在未熄的灯火下，把隐藏的线索一点点从黑暗里拽出来。
　　车子很快拐进了城南的老巷，狭窄的巷子里，只有几盏老旧的路灯亮着，光线昏黄，像撒下的一层薄纱，笼罩着等待被揭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