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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山中村（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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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雾黏腻，腥臭的气息缠绕在鼻尖，闷得人胸口发堵。
胡黎的脚步透着不易察觉的焦急，它始终紧贴着同行的村民，寸步不离。
“快到了，你们自己在此等候便是。”它声音发紧，停下脚步，“我得赶紧送他们回去。你们……”
它回头望了苏皖一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惋惜，终究咽下后半句话，扭头匆匆没入红雾。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被死寂吞没。
***
人刚走，苏皖便轻轻推开灼搀扶的手，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腰肢。
“总算是走了，装得可真累。”
一旁的灼，眼神早已恢复成一贯的深不见底，周身气息沉稳，哪还有半分中毒的萎靡。
“从一开始，我就觉着这小狐狸不对劲。”苏皖拍了拍衣袖，拂去沾染的晦气似的，“你看见它瞧村长那眼神没？俩人绝对认识。”
灼点了下头，依旧沉默。
“啧，真闷。”苏皖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说说话能怎么着你啊。”
她不再理会这块木头，仰头望向天空中那轮散发着不祥光晕的“太阳”。
“进村之后我就一直琢磨，这两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她眯起眼，感受着弥漫的红雾，
“还有这红雾的源头……果然都来自天上。而且，这里面怨气浓得化不开。”
“本来还愁怎么混进来瞧瞧，”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峭，“没想到，他们自己倒先把机会送上门了。”
***
就在苏皖打算四处探查的刹那——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猛地撕裂沉寂！
前方红雾翻涌，一个庞大的巨影骤然凝聚，投下的阴影将两人完全笼罩。
那巨影用浑厚低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开口：
“你们，就是这次的祭品？品相……倒是不错。”
它发出沉闷的笑声，震得周围红雾都在震颤。
“那小狐狸……还是不肯放弃这帮凡人啊。”
此刻，那身影终于清晰。
它高约十尺，周身覆盖着未褪的棕黑硬毛，熊脸上獠牙外翻，兽瞳中凶光四溢。
四肢虽已初具人形，那股蛮荒的野兽气息却扑面而来。
苏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那双垂下的、大如磨盘的巨掌上——五指粗壮如石柱，幽黑的钩爪闪烁着金属冷光。
这手掌……！
二狗头顶那五个致命的窟窿，瞬间撞进她的脑海。
“嗡——”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对面熊妖双掌猛地一握，凭空凝出两柄门板大小的暗红巨斧！
那武器与灼手中的长枪一样，煞气缠绕，显然皆是由特殊魂晶淬炼而成。
灼早已持枪而立，枪尖微抬，身形静如山岳，气息沉静得可怕。
“呦？”
熊妖血瞳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中了毒居然还有这般能耐……还是说，你们压根就没中毒？”
它双斧猛地一擦，迸溅出一串刺目的火花，声如闷雷，
“甭管怎样，今日，你两个必死！”
“砰——！！！”
熊妖如一座肉山轰然扑至，双斧带着开山裂石之威悍然劈下！灼竟不闪不避，银枪一振，硬撼而上！
金铁交击的巨响声震四野！
红雾翻滚。
任谁看来，这体型悬殊的碰撞，力量必然天差地别。
然而，兵刃硬撼的结果，却是那熊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竟被长枪传来的那股凝练无比的巨力，硬生生震得倒退半步！
那熊五借着反震之力，向后一跃，再次拉开距离。
灼见状也未追击，只是原地踱步，枪尖微颤，如鹰隼般冷静地审视着对手的每一个破绽。
熊五舔了舔震裂的虎口，瓮声道：
“倒是有些能耐。我名熊五，报上你的名字，我不杀无名之人。”
见灼毫无回应，它嗤笑一声：“啧，原来是个哑巴，可惜了。”
话音未落，它身躯猛地向下一沉！
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的爆响，人形陡然溃散，体魄再度膨胀，皮毛疯长，
转眼间几乎完全化作一头筋肉虬结的恐怖黑熊！其妖力，比之前更盛数倍！
与此同时，灼的右手已并指成剑诀，竖于身前。
“出。”
一声断喝，干脆利落。
“不是哑巴？！”熊五先是一愣，随即暴怒欲狂，只觉受到了莫大的戏弄，“你这是在找死！”
“吼——！”
它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血红！巨斧挥舞间，不再是单纯的蛮力，更带上了撕裂一切的疯狂意志，破空之声凄厉刺耳，来势比先前凶悍了何止一倍！
苏皖瞳孔微缩——即便站在战圈之外，那狂暴的斧风压得她几乎睁不开眼，衣衫被劲风扯得猎猎作响！
***
苏皖在一旁听到“小狐狸”，心头猛地一揪，急声问道：
“胡黎找过你？”
“找过？”
熊五巨斧一顿，发出沉闷的嗤笑，
“何止是找过！那小家伙每次回来，都要不自量力地跟我打上一场，求我放了这帮村民。”
它言语间带着戏谑，仿佛在说一个持续了多年的笑话。
“每一次，都惨败而归。只是上头下了命令，不许取她性命……毕竟，还得靠她，才能源源不断地吸引你们这些‘解怨师’前来送死。”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苏皖厉声追问。
“目的？”熊五血瞳中幽光一闪，杀意骤然凝结，“将死之人，何必知道太多！”
它双臂猛然发力，那两柄门板般的巨斧竟红芒大盛，轰然对撞，融合成一柄更为狰狞、缠绕着滔天妖气的开山钺！
“好了，玩闹到此结束！死——！”
随着它一声怒喝，那开山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灼当头劈下！空间仿佛都要被这一击撕裂。
然而，灼依旧静立。他并未惊慌，空着的右手五指蓦地张开，随即迅速内扣，结出一个非剑非印、却更显古奥凶戾的独手诀！
“四。”
一声断喝，不似人声，更似金铁交鸣！
轰！
一股远比之前纯粹、凝练的澎湃杀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向四周疯狂席卷！
那原本无孔不入的红雾，竟被这股实质般的杀意硬生生逼退，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片无形的真空屏障！
与此同时，先前那两柄飞剑旁，虚空再次扭曲，另外两柄造型迥异的飞剑凭空显现！
四剑齐出！
四道剑光交织成毁灭之网，悍然撞上那柄开山钺！巨响声中，妖气与剑芒疯狂绞杀，竟暂时僵持在半空！
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僵持之机，灼的身影如鬼魅般突进，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直刺熊五咽喉——
“噗！”
枪尖精准地停在喉结之前，刺破表皮，渗出一缕暗红的血珠，却并未深入。
苏皖立刻冲上前，目光如炬，紧盯着熊五：“说！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此刻，熊五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喉前的枪尖上。
它死死盯着那四柄悬浮的、属性截然不同的飞剑，巨大的身躯开始剧烈颤抖，血瞳之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原…原来……是你们……”
它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
“是你们！哈哈……哈哈哈！”它忽然发出凄厉而绝望的狂笑，仰头嘶嚎：
“大人——！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啊——！”
它猛地低下头，看向苏皖，那眼神中的狂怒与暴戾已然消失，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近乎虔诚的坚决。
“小的……甘愿赴死，承蒙照顾！”
话音未落，它巨大的头颅猛地向前一送！
“嗤——！”
长枪瞬间穿透了它的咽喉。
熊五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气绝身亡，唯有那双逐渐涣散的熊眼，仍残留着无法散去的、某种诡异的解脱。
***
就在熊五气绝身亡的刹那，周围的红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变得浓稠欲滴。
苏皖下意识仰头，心头一跳：“灼，天上那两颗‘太阳’，是不是……更亮了？”
灼没有回应，目光死死锁住天空。下一秒，他猛地吐出一个字：
“走。”
苏皖一怔：“走？去哪？”
答案，自天空降临。
只见倾泻而下的浓郁红雾中，无数黑点如同坠落的陨石，朝着地面急速逼近！
咚！咚！咚！
沉重的落地声由远及近，连成一片，脚下大地剧烈震颤。前方红雾深处，巨大的黑影不断聚合，碾压而来。
一旁的灼猛地推了苏皖一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走！”
“那你怎么办？！”
“碍。”
“我碍事？”苏皖气结，可当她撞上灼那双不容置疑眼神时，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瞬间明白——自己留下，只会是他必须分心保护的软肋。
可……眼前这阵仗，他真的能对付吗？
苏皖望向那越来越近的黑影洪流，此刻已能看清，那是数十只妖物！
身形最小的也与熊五相仿，而最为庞大的几只，赫然达到了四五丈之巨，如同移动的山峦，妖气冲天！
灼不再看她。空着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瞬间并拢贴合，结成一个稳定而凌厉的三指印！
“六。”
一声厉喝，石破天惊！
轰——！！！
比之前强悍数倍的杀意轰然爆发，他周身仿佛化作了无形的风暴眼。
六柄形态各异的飞剑应召而出，带着令人心悸的嗡鸣，在他周身急速环绕。
他单手握紧长枪，斜指地面，挺拔的背影，在这一刻仿佛一尊即将苏醒的上古凶兽。
他用行动，给了苏皖最明确的答案。
再无犹豫，苏皖咬紧牙关，转身就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是震天的妖吼与剑鸣。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无比清晰：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帮他！小狐狸肯定知道些什么……对，那就从它身上下手！
然而跑出几步，强烈的担忧与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回头——
血色天幕与无尽妖潮之下，那道孤身执枪、以飞剑迎敌的身影，此刻无比清晰，又无比遥远。
一个画面撕裂了她的脑海：一个满头凄冷雪发的身影，与眼前灼的背影缓缓重叠，仿佛跨越了悠长时光，再次为她挡下所有灾厄。
这一幕……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