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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JIANGXUEYI ...

  •   傍晚时分,柳氏和江雪柔相继醒来,精神好了许多。
      江雪衣将雍州别业的提议,委婉告知。
      柳氏初时惊愕,随即是深深的不安与抗拒。
      远离京城,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托庇于谢家……这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与排斥。
      尤其,对方是那位传闻中手段狠辣、与江家有过节的靖安侯。
      江雪衣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京中的形势,分析了留在此处的风险,以及雍州别业的清静与可靠。他告诉母亲,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也是他唯一能确保她们长久安稳的方式。
      他没有提及自己与谢长离那难以言明的关系,只道是谢侯爷念在“同僚之谊”、“赏识他的才干”,故而相助。
      柳氏看着儿子沉静却坚定的面容,知他定是思虑周全,也知晓自家如今的处境,已无多少选择余地。
      她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泪眼婆娑地握住儿子的手:“衣儿,娘知道你难。是娘拖累了你……既然你已打算妥当,娘……听你的。只是你自己在京中,定要万分小心,莫要再……再卷入是非了。”
      “儿子省得,母亲放心。”江雪衣温声安抚,心中却是一片涩然。不卷入是非?从他踏入朝堂那日起,从他姓“江”那日起,便已身在是非中了。
      江雪柔年纪小,对离开京城虽有不安,但听说能去风景秀美的地方,又有兄长安排,倒也渐渐接受了,甚至生出一丝对新地方的隐约期待。
      事情就此定下。谢长离那边动作极快,不过两日,便已安排好了车马、护卫、仆役,一应俱全,低调而周全。
      临行前夜,江雪衣在小院中,陪着母亲和妹妹用了最后一顿家常饭。
      席间气氛沉闷,柳氏几度垂泪,江雪衣强作笑颜安抚。他知道,此一别,山高水长,再见不知何时。
      但至少,她们能远离这帝都的腥风血雨,得一份平静安宁。这便够了。
      送走母亲和妹妹的马车,看着那青幄小车消失在长街尽头,江雪衣独自在暮色中站立了许久,直到寒意侵体,才缓缓转身,走向另一条通往忠勇公府的、他已渐渐熟悉的路。
      心中空落落的,却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与……解脱。
      忠勇公府,书房。
      烛火明亮,映着满架典籍与墙上悬挂的寒梅图。
      谢长离正与沈清秋低声商议着江南盐务的几条新线索,见江雪衣进来,便挥退了沈清秋。
      “送走了?”谢长离放下手中文书,看向他。江雪衣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与落寞,眼神却比往日更加沉静。
      “嗯。”江雪衣在他对面坐下,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多谢。”
      谢长离挑眉:“谢什么?分内之事。”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照顾江雪衣的家人,真是他“分内”该做的。
      江雪衣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烛光下,谢长离的侧脸线条清晰冷硬,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薄唇微抿。
      这个人,算计他,利用他,却也救他,护他,如今更是将他的家人纳入羽翼之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自己对他,又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
      “看什么?”谢长离察觉到他长久的注视,转过头,唇角勾起一抹惯常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可是觉得本侯今日格外俊朗?”
      若是往日,江雪衣定会别开视线,或淡淡驳斥。
      可今日,心中那空落落的疲惫,与某种破釜沉舟般的冲动交织,让他没有躲闪,反而迎上那戏谑的目光,平静道:“侯爷确实风姿卓绝。”
      谢长离一怔,眼中玩味之色更浓,身体微微前倾,隔着书案,靠近他:“哦?那江大人是被本侯的风姿所迷了?”
      距离很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跳动的烛火,和那深处隐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江雪衣心中那点莫名的躁动,再次被勾起。
      他知道,谢长离在试探,在逗弄,也在索求某种回应。
      他没有回答,只是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谢长离放在案上的、骨节分明的手背。
      动作很轻,带着试探,也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笨拙的安抚与……亲近。
      谢长离身体猛地一僵,眸色骤然转深,如同瞬间被点燃的幽潭。
      他反手,一把攥住了江雪衣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指,力道有些大,带着灼人的温度。
      “江雪衣,”他声音低哑下去,带着某种危险的暗示,“你知道,招惹我的后果么?”
      江雪衣指尖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却没有抽回。
      他抬起眼,看着谢长离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翻滚的复杂情愫,心跳如鼓,耳根发热,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轻轻勾了勾唇角,那是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却带着某种挑衅意味的弧度。
      “下官愿闻其详。”
      这近乎默许的态度,让谢长离眼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屏障轰然倒塌。他猛地起身,隔着书案,一把扣住江雪衣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狠狠地吻了上去。
      不同于从前的温和,这个吻带着灼热的、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的决绝。
      谢长离的吻强势而深入,仿佛要确认什么,又仿佛要掠夺一切。
      江雪衣被他吻得气息凌乱,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靠在椅背上。
      陌生的情潮伴随着轻微的眩晕,在四肢百骸流窜。
      他生涩地回应着,手无措地抓住谢长离胸前的衣襟。
      一吻方歇,两人皆是气息不稳。谢长离并未放开他,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将人从椅中拉起。
      江雪衣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
      “谢长离!放我下来!”他挣扎,脸上染上薄红。
      “晚了。”谢长离低头,在他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方才是谁,说‘愿闻其详’的?嗯?”
      他抱着他,大步走向书房内侧,那里有一扇隐蔽的、通往寝居暖阁的门。
      江雪衣被他禁锢在怀中,鼻端全是他身上清冽的冷松香,脑中混乱不堪。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中慌乱,却又隐隐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与放任。
      暖阁内未点灯,只有窗外透入的、朦胧的月光,为室内物事镀上一层银辉。
      谢长离将怀中人放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上,随即倾身靠近。
      月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那双总是含着讥诮或深情的桃花眼,此刻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紧紧锁着榻上之人。
      江雪衣仰面看着他,心跳如擂鼓。
      他能感受到谢长离目光中的灼热,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滚烫的专注,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进心里去。
      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那过于直接的视线,耳根的热意却蔓延到了颈侧。
      “怕了?”谢长离低笑,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戏谑,却又隐隐透着紧张。
      江雪衣没有回答,只是重新转回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双总是过于清亮的眸子,此刻映着微弱的月光,显得格外沉静,也格外坦然。
      他没有说话,却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上了谢长离近在咫尺的脸颊。
      触手微凉,肌肤细腻。
      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谢长离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眸色瞬间转深,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握住那只手,将其按在自己心口。掌心下,是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江雪衣的指尖,也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
      “江雪衣,”谢长离的声音低哑得不成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条路,你我已并肩走过血雨腥风,走过朝堂倾轧。如今,前路或许依旧未卜,但……”他顿了顿,俯身靠近,鼻尖几乎贴上江雪衣的,呼吸交融,“你可愿,与我共赴这万丈红尘,碧落黄泉,再不分离?”
      这不是询问,而是确认。
      是历经生死算计、看透人心鬼蜮后,两个孤独灵魂之间,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交付与索取。
      江雪衣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期待、紧张,以及深藏的、近乎脆弱的执念,心中那片因家人离去而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被什么温热的、沉重的东西,缓缓填满。
      所有的犹豫、惶惑、对世俗眼光的顾虑,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想起敛骨轩外他挡在身前的鲜血,想起雪夜书房中他破碎的呓语与眼泪,想起这一年多来,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中,彼此无声的扶持与默契。
      这个人,见过他最不堪的狼狈,也知晓他内心最深处的坚持。
      而他,亦看过这人最脆弱的模样,知晓那坚硬外壳下,是怎样一颗伤痕累累、却依旧不曾完全冰冷的心。
      他们是同类。
      在这污浊的世道里,偶然相遇,彼此算计,却又在算计中,看见了对方灵魂深处,那一点不肯熄灭的、相似的火光。
      于是,吸引,靠近,试探,纠缠……直至此刻,避无可避,退无可退,也不想再退。
      江雪衣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抚上谢长离的侧脸。
      指尖微凉,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与坚定。
      他微微仰起头,主动迎上那近在咫尺的、带着灼热呼吸的唇。
      这是一个很轻的吻,不同于方才书房的激烈,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应允,一种决绝的交付。
      唇瓣相贴,温热柔软,带着彼此的气息,在寂静的月光下,缱绻厮磨。
      谢长离浑身剧震,仿佛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回应。
      下一秒,他猛地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不再带着试探与侵略,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般的珍重,与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他细细描摹着他的唇形,撬开齿关,温柔而坚定地深入,仿佛要透过这最亲密的接触,将彼此的灵魂也交融在一处。
      气息彻底纠缠,不分彼此。
      月光静静流淌,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床榻边的地面上,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漫长而深入的吻才渐渐停歇。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凌乱,分享着彼此灼热的空气。
      谢长离稍稍退开些,就着朦胧的月光,仔细端详着身下之人。
      江雪衣面色潮红,眼睫湿润,唇瓣微肿,泛着诱人的水泽,那双总是清澈冷静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氤氲的水雾,眸光潋滟,倒映着月光和他自己的影子,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从未有过的艳色与依赖。
      “江雪衣……”谢长离低喃,指尖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发,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触碰着世上最易碎的珍宝。
      江雪衣微微喘息着,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
      月光下,谢长离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桃花眼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模样,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深情与满足。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抚上谢长离的唇角——那里,有他方才情动时,不小心留下的、极淡的齿痕。
      “疼么?”他轻声问,声音因方才的亲密而有些低哑。
      谢长离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眼中笑意更深,带着餍足与一丝孩子气的得意:“不疼。若是江大人所赐,再疼也甘之如饴。”他顿了顿,凑近他耳边,用气音低语,带着蛊惑,“只是……礼尚往来,江大人是不是……也该付出些‘代价’?”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酥麻。江雪衣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却没有躲闪,只是抬眸看着他,眼中那层水雾未散,却清晰地倒映出谢长离的影子。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极轻、极快地,再次凑上前,在谢长离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明确的挑衅与回应。
      谢长离眸色骤然转深,如同瞬间被点燃的幽火。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暖阁中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与某种棋逢对手般的兴奋。
      “好,好得很。”他连声道,再次低头,吻住那微肿的唇,这一次,吻得温柔而绵长,带着无尽的怜惜与珍重。
      月光悄然偏移,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暖阁内,帷帐不知何时已被放下,掩去一室渐起的、不同于往日风雨的、温柔缱绻的春意。
      低语与轻叹偶尔逸出帐外,很快又消散在寂静的夜里。
      窗外,夜色深沉,星河渐隐。
      远处传来隐约的更漏声,已是子夜。
      帐内,江雪衣疲惫已极,意识昏沉,几乎要陷入沉睡。
      朦胧中,他感觉到谢长离的手臂依旧紧紧环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拥在怀中,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发顶。
      “睡吧。”谢长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哑温柔,带着事后的慵懒与满足,“我在这儿。”
      简单的三个字,却奇异地抚平了江雪衣心中最后一丝空茫与不安。
      他无意识地往那温暖的怀抱里靠了靠,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终于放任自己沉入无梦的黑暗。
      谢长离低头,看着怀中人沉静的睡颜。月光透过帐幔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唇色浅淡,呼吸均匀。
      褪去了白日里的清冷自持,此刻的他,显得格外安静,也格外脆弱,全然信赖地依偎在自己怀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满足感,充盈了谢长离的整个胸腔。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拥得更紧些,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分离。
      十二年血海深仇,步步为营;朝堂倾轧,刀光剑影;人心鬼蜮,算计利用……一路走来,满身血腥,满心荒芜。他曾以为,自己此生注定要在黑暗与仇恨中独行,直至毁灭。
      却未料,命运竟会将这样一个人,送到他身边。
      清冷,执拗,心怀可笑的公义,却又在关键时刻,能狠下心肠,与他并肩,撞破南墙。
      看懂他的算计,接纳他的不堪,抚平他的伤痕,也点燃他心中那簇本以为早已熄灭的、属于“人”的微光。
      江雪衣。
      他在心中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对方一缕散落的墨发。
      从此,碧落黄泉,红尘万丈,有你同行,便不再是独行,不再是荒芜。
      他低头,在怀中人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极轻、却无比珍重的一吻,然后,满足地闭上眼,与他一同沉入这春深的、安宁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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