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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秘密基地与说唱初体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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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级的教室比一年级吵闹得多,孩子们的个性开始像雨后的春笋般冒尖。林星允和江灿宇依然是同桌,两人的友谊在经过“彩虹约定”后愈发牢固。
星允的KidTv频道“小星星乐园”稳步发展,内容从单纯的玩具开箱,扩展到了“小学生日常Vlog”、“手工小课堂”等。她依然是那个镜头前完美无瑕的小博主,但只有灿宇知道,卸下镜头后,她会立刻甩掉脚上硌人的小皮鞋,光着脚丫在铺了柔软地毯的休息室里跑来跑去,甚至会做鬼脸,模仿妈妈催她“保持微笑”时的样子。
“灿宇,你看!”课间,星允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块用纸巾仔细包好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半块小熊饼干。“早上妈妈给我的,我没舍得吃,分你一半。”
灿宇眼睛一亮,却又犹豫了:“你自己不吃吗?你妈妈不是不让你多吃吗?”
“嘘——”星允竖起食指,警惕地看了眼教室门口,“所以我们得偷偷的。快,趁王老师还没回来!”
两个孩子像做贼一样,背对着教室门口,迅速而珍惜地把那半块饼干吃了。简单的甜蜜在舌尖化开,星允觉得这比任何拍摄结束后奖励的豪华点心都要美味。
灿宇则是班里的小开心果,人缘极好。他不再参加电视节目,但那种面对镜头的不怯场和表现欲转化为了另一种形式——他开始痴迷于节奏和押韵。课间十分钟,他常常即兴用铅笔敲击课桌打拍子,把语文课本里的古诗用奇怪的调子唱出来,逗得周围同学哈哈大笑。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我叫江灿宇!”
“哈哈哈,灿宇,你又来了!”同学们围着他笑作一团。
星允通常也会跟着笑,但笑过后,又会小声提醒他:“灿宇,王老师说了上课不能敲桌子。”
然而,这种轻松的氛围很快被打破。星允的妈妈接了一个推广儿童学习桌的品牌合作,需要拍摄一系列“在漂亮书桌前认真学习”的视频。连续几天的放学后,星允都被留在学校补拍镜头,重复着“认真写作业”、“开心地看书”等动作。疲惫写在她稚嫩的脸上。
只有一次,灿宇的“创作”不是逗笑,而是真正的安慰。那期星允拍了一个“和妈妈一起做杯子蛋糕”的视频。拍摄过程中,为了让“撒糖粉”的镜头看起来更梦幻,妈妈要求星允站得更高,结果她不小心从垫脚的小凳子上晃了一下,虽然没有摔倒,但打翻了整个糖粉碗。雪白的糖粉像一场微型雪崩,瞬间覆盖了操作台和她崭新的、带着可爱草莓图案的围裙。
空气凝固了几秒。妈妈虽然没当场责备,但紧皱的眉头和那句压抑着情绪的“星允,小心点,我们在拍摄”让星允的情绪一下子跌到谷底。她知道自己搞砸了,不仅浪费了材料,还耽误了拍摄进度。接下来的拍摄,她的笑容无比勉强,眼神一直躲闪着那片狼藉的白色。
收工后,妈妈忙着和团队收拾残局,讨论补救镜头,没人注意到小女孩低落的情绪。星允一个人躲进了临时休息室——其实就是学校空置的一间小器材室,角落里堆着旧垫子。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起来,肩膀微微抽动。不是大哭,只是那种闷闷的、觉得自己很没用的难过。
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灿宇的小脑袋钻了进来。他总能找到机会溜进来。
“星允?”他小声叫着,走到她身边坐下,“你还好吗?”
星允摇摇头,没抬头,声音闷闷的:“我搞砸了。妈妈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很不高兴。糖粉撒得到处都是,视频肯定不好看了。”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我总是这样,妈妈要我做到最好,可我还是会出错...”
灿宇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她坐着。器材室小小的窗户透进傍晚昏黄的光,灰尘在光柱里缓缓飞舞。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用指尖轻轻敲击身边的旧垫子,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噗、噗”声。然后,他压低声音,用一种类似念叨、又带着一点笨拙旋律的节奏说:
“嘿,听着,星允小宝贝
别为糖粉掉眼泪
它不是雪花,不会冷
只是地上多了层白糖粉
蛋糕依然甜,笑容依然美
小小的意外,没什么不对
你是最棒的小星星
一点点白,衬得你更亮晶晶
拍拍手,站起来
明天又是新一天”
这不是朗诵,更像是一种最简单的说唱,节奏简单,甚至有点磕巴,但字字句句都敲在星允心上。他试图把“搞砸”描绘成一个美丽的意外。星允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一脸认真的灿宇。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一点,眼睛亮晶晶的,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灿宇见她抬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瞎编的。就是觉得,撒了糖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你看,像不像下雪?多好看!而且,糖粉多甜啊!”
星允看着灿宇努力安慰她的样子,又想起他刚才那笨拙却真诚的“说唱”,泪痕未干的小脸上,终于忍不住扯出一个笑容:“你念的是什么呀?好奇怪。”
“这叫rap!很酷的!”灿宇见她笑了,立刻得意起来,刚才那点不好意思烟消云散,“我看电视里那些rapper就是这样说话的!戴着大链子,超厉害!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背台词!”
“可是你没有大链子。”
“我用笔代替!”灿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已经有些磨损的彩虹笔,郑重其事地挂在脖子上,假装那是沉甸甸的金链子。他挺起小胸脯,清了清嗓子,又即兴来了几句:“糖粉糖粉白花花,星允星允别怕它!把它当成雪来玩,我们一起来堆个糖娃娃!”动作夸张,表情搞怪。
星允终于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来,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看着灿宇脖子上晃荡的彩虹笔,觉得那比任何真正的金链子都要闪亮。
从那以后,灿宇的“即兴说唱”成了专属于星允的安慰剂。每当她因为拍摄压力、恶评(虽然妈妈尽量不让她看,但她偶尔还是会从工作人员交谈中听到一两个词)、或者单纯的情绪低落时,灿宇总会凑过来,用铅笔敲着节拍,给她来上一段独家创作的、词句简单却充满鼓励和奇思妙想的rap。那些rap有时押韵蹩脚,有时节奏混乱,但星允总能从里面汲取到力量。因为那是最真实的关心,不是剧本,不是表演。
他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秘密基地——学校后院一棵巨大榕树的气根形成的天然“小房间”。那里隐蔽、安静,只有他们两个知道。那里成了他们逃离镜头、作业和一切外部期待的避风港。
他们会在这里分享午餐零食(灿宇总是“不小心”多带一份星允妈妈不允许她吃的“违禁品”,比如薯片或果冻),看从图书馆借来的漫画书,或者只是并排躺着,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看破碎的天空和飘过的云朵。
灿宇会在这里给星允表演他新“研究”出来的rap,从电视上学来的手势,自己编的关于蚂蚁搬家或者操场足球赛的歌词。而星允则会彻底卸下“小星星”的面具,把梳得一丝不苟的辫子扯松,抱怨今天拍摄穿的裙子腰上的蝴蝶结勒得太紧,或者偷偷告诉灿宇,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某个赞助商送的、但必须要在视频里说“超喜欢”的发光玩具,因为“它的光好刺眼,而且音乐好吵”。
“那你下次偷偷把它电池拿掉!”灿宇出馊主意。
“不行,妈妈会发现的。”星允叹气,“我只能假装很喜欢。”
“那你对着我的时候,可以说不喜欢。”灿宇认真地说,“在我这里,你可以说任何真话。”
在这个秘密基地里,没有儿童博主林星允,也没有前小童星江灿宇,只有两个七岁的普通孩子,分享着彼此最真实的喜怒哀乐,分享着对“被安排”的生活那一点点懵懂的反抗。榕树的气根温柔地环绕着他们,像天然的屏障,守护着这份纯粹的友谊,也默默见证着一个未来rapper最初、最质朴的表达欲和一个女孩逐渐萌芽的、对真实自我的渴望。他们的世界很小,小到这个树洞就是全部;他们的世界也很大,大到可以在这里装下所有天马行空的梦想和对成人世界小小的、无声的质疑。
星允有时会带那本星空封面的笔记本(灿宇送的生日礼物)来这里,不是写日记,而是画一些乱七八糟的画,或者记下灿宇某句搞笑的rap歌词。灿宇则有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上面用铅笔写满了各种他觉得很酷的词语,努力想把它们拼凑成有节奏的句子。
一次,星允看着灿宇在本子上涂涂写写,忽然问:“灿宇,你以后想一直唱这种rap吗?”
灿宇头也不抬:“想啊!多酷!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是...大人们好像觉得这不是正经事。”星允想起妈妈偶尔看到灿宇比划时那不以为然的笑容。
灿宇停下笔,抬起头,眼神里有种罕见的执拗:“我觉得是正经事就行。就像你喜欢美妆,你妈妈觉得是正经事,对吧?我觉得我的rap也一样重要。”
星允被他的话触动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练习化妆而被妈妈允许涂的、透明的指甲油,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每个人心里觉得重要的东西,可能真的不一样。而真正的朋友,或许就是尊重对方心里那份“重要”。
夕阳把树洞染成暖金色时,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爬出树洞前,星允回头看了看这个小小的空间,轻声说:“灿宇,这里真好。”
灿宇拍拍胸脯:“那当然,这是我们的地盘!永远都是!”
两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留下榕树的气根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守护着一个关于童年、友谊和最初梦想的秘密。在这个秘密基地里,rap不是炫技,是安慰;妆容不是面具,是逐渐被探索的爱好。他们在这里,笨拙而坚定地,朝着未来那个更复杂也更灿烂的世界,迈出了最初的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