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明珠》执笔入朱门

4、暗网初织，毒箭惊心

　　第一节毒痕寻踪

　　林烨反锁房门，将毒箭平铺在书案上。

　　窗外秋阳明媚，室内却弥漫着冰冷的肃杀。她点燃蜡烛，借着火光仔细检视：箭长七寸三分，硬木箭杆被反复打磨至光滑，尾羽是常见的灰雁翎，但修剪手法极专业，确保飞行稳定。箭头三棱带倒刺，暗蓝色的毒素已渗入金属纹理，在烛光下泛着诡艳的光。

　　她取来银簪轻触箭尖，簪身迅速蒙上一层灰翳——剧毒，见血封喉。

　　“公子？”门外传来琉璃担忧的声音，“您没事吧？”

　　“无事。”林烨用布裹好毒箭，藏入多宝阁暗格，“备水，我要更衣。”

　　在温热的水中，她闭目回想遇袭的每一个细节。假山位于后花园东北角，东临府墙，墙外是僻静小巷。刺客能潜入府中，要么轻功极佳，要么……府内有接应。

　　刺杀时机也耐人寻味。太医刚走，各方拜帖未至，徐承宗将访未访——这个时间点，恰是她最“该”松懈的时刻。

　　“公子，”琉璃一边为她梳理湿发，一边小声道，“福伯方才传话，说徐府的马车已到街口，约莫一刻钟后就到。”

　　“知道了。”林烨睁开眼，“更衣，用那套雨过天青色的常服。”

　　她要见的不是敌人，而是试探者。衣饰不能太隆重显得防备，也不能太随意失了礼数。

　　更衣时，林烨忽然问：“琉璃，今早府中可有人告假外出？”

　　“告假？”琉璃想了想，“厨下李婶说儿子病了，巳时初出去过一趟，未时前就回来了。还有门房老张头晌午换班时，说去抓药……”

　　“老张头抓的什么药？”

　　“说是老寒腿犯了。”

　　林烨不再问。刺客若是府内人，行事必会留下痕迹；若是外人潜入，则需要内应提供路线、时机。无论哪种，她都需尽快织起一张属于自己的网。

　　镜子里的少年已穿戴整齐，青衫素雅，玉簪束发，苍白的面容上神色平静，唯有眼底深处沉淀着某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锐利。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人。

　　“该赴约了。”

　　第二节砚台之试

　　申时正，徐承宗的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

　　这位内阁次辅的嫡长子年约二十五六，身着月白斓衫，头戴方巾，一身儒雅气度。他带来的礼物除了一方名贵的龙尾歙砚，还有两匣新出的湖笔、一卷前朝孤本。

　　“家父听闻公子抱恙，特命在下前来探望。”徐承宗在花厅落座，言语温和，“公子那首《关山月》，家父读后击节称赞，说此诗气韵直追盛唐。”

　　“徐阁老谬赞。”林烨垂眸，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晚辈病中偶得，粗陋之作，不敢当此盛誉。”

　　“公子过谦了。”徐承宗示意随从打开锦盒，露出那方色如碧玉、纹理如丝的砚台，“家父说，好诗当配好砚。此砚乃歙县老坑所出，藏之已十年，今日赠予公子，正是宝剑赠英雄。”

　　林烨的目光落在砚台上。

　　这不是简单的赠礼。收下，意味着接受文官集团的示好，可能被武勋阵营视为转向；不收，则直接拂了徐有贞的面子。

　　她抬手轻触砚面，指尖传来温润凉意：“如此厚礼，晚辈受之有愧。”

　　“公子不必推辞。”徐承宗微笑，“说来惭愧，在下痴长公子十岁，于诗文一道却远不及公子。今日前来，除了探病，也是想请教——公子诗中的‘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气象是如何得来的？”

　　问题来了。

　　林烨端起茶盏，借氤氲热气遮掩神色：“不过是多读了些边塞诗，又常听父亲讲述塞外风物。纸上得来，终觉浅薄，让徐兄见笑了。”

　　“纸上得来？”徐承宗眼中掠过一丝深意，“可这诗中的苍凉沉郁，不像纸上笔墨，倒像是……亲历者所言。”

　　花厅内静了一瞬。

　　林烨放下茶盏，抬眼直视对方：“徐兄此言，可是怀疑此诗非我所作？”

　　语气依旧温和，但眼神已变。

　　徐承宗心头微凛。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的不是病弱少年，而是某种更锐利的存在。他连忙笑道：“公子误会了。在下只是感慨，公子虽未亲临边关，却能写出这般真切意境，实乃天纵之才。”

　　“天纵之才不敢当。”林烨重新垂下眼帘，“只是身为将门之后，自幼便知‘誓扫匈奴不顾身’的道理。诗由心生罢了。”

　　话到此，已带上了疏离。

　　徐承宗知道今日试探只能到此为止。他起身告辞，临走前似是无意道：“对了，近日京城不太平。公子深居简出，还需多加小心。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徐府愿尽绵薄之力。”

　　“多谢徐兄提醒。”

　　送走徐承宗，林烨回到花厅。那方歙砚仍摆在桌上，在夕阳余晖中泛着幽光。

　　她没有收，也没有退。

　　是僵局，也是态度。

　　第三节暗室定策

　　戌时，颐安堂密室。

　　烛火将两道身影投在墙上。老夫人听完林烨的叙述，苍老的手指摩挲着那支毒箭，久久不语。

　　“祖母，”林烨低声道，“此事不宜声张。”

　　“自然。”老夫人放下毒箭，眼神冷厉如刀，“能在将军府内行刺，要么是府中有鬼，要么是外敌手段通天。无论哪种，大张旗鼓只会打草惊蛇。”

　　“孙儿想从三处着手查。”林烨在桌上画出三个圆，“其一，箭矢来源。这种三棱倒刺箭并非军中制式，更像是江湖或私兵所用，可查京城内外能工巧匠。其二，毒素。太医院或有记载，但需暗中探查。其三，府内人员。近日告假、举止异常者，皆需留意。”

　　老夫人凝视着她，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深沉的忧虑：“烨儿，你这些手段……从何处学来？”

　　林烨沉默片刻：“父亲留下的兵书，不止《孙子兵法》。”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合理的解释。林崇山身为边关大将，府中藏有侦查、反谍类的兵书并不奇怪。

　　老夫人没有深究，只是道：“查可以，但必须隐秘。我会让林福配合你——他是你祖父留下的老人，可信。但记住，在查出真凶前，你身边不能离人。琉璃那丫头不够，我会再调两个会武的侍女给你。”

　　“多谢祖母。”

　　“还有一事。”老夫人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牌，正面刻着“四海”，背面是模糊的船纹，“这是你祖父当年留下的暗线。京城西市有家‘陈记绸缎庄’，持此牌去见掌柜，可调动部分人手。但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林烨接过铜牌。温润的铜面上，磨损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重量。

　　“祖母，”她忽然问，“今日徐家赠砚，孙儿未收未退，是否妥当？”

　　老夫人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苍凉：“妥当。徐有贞那只老狐狸，既想试探你，又想留余地。你不接招，他便无从下手。但经此一事，文官集团会暂时观望，而武勋那边……”

　　她顿了顿：“明日成安侯府设宴，邀你赴约。请帖下午送来的。”

　　林烨眼神一凝。武勋的反应来得更快。

　　“去吗？”

　　“去。”老夫人斩钉截铁，“不但要去，还要让他们看到，林家的继承人不是任人拿捏的病秧子。但也不能太过锋芒——烨儿，这个度，你要自己把握。”

　　离开密室时，已是亥时。秋风萧瑟，吹得廊下灯笼摇曳不定。

　　林烨握紧手中铜牌，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从御前赋诗，到毒箭惊魂，再到各方试探，短短两日，她已从深宅走向了风暴中心。

　　而这一切，才只是开始。

　　第四节夜访绸缎庄

　　子夜，京城西市。

　　白日喧嚣的商街此刻寂静无人，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在远处回荡。林烨一身黑衣，以兜帽遮面，身后跟着琉璃和一名老夫人指派的侍女——她叫青霜，据说是江湖出身，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陈记绸缎庄的招牌在月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铺面早已打烊，但后院隐约透出灯火。

　　林烨按暗号轻重不一地叩门。三长两短，停顿，再两短一长。

　　门扉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探出，眼神锐利如鹰：“找谁？”

　　“找陈掌柜，看货。”林烨亮出铜牌。

　　老人目光在铜牌上停留片刻，侧身让开：“进来。”

　　后院比想象中深广。穿过堆满布匹的仓库，进入一间不起眼的厢房。老人——陈掌柜点燃油灯，昏黄灯光照亮满墙的货样簿册。

　　“这块牌子，”陈掌柜沙哑开口，“二十年没见过了。小公子是林老将军的什么人？”

　　“孙辈。”

　　陈掌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老将军……可还安好？”

　　“祖父已去世多年。”

　　沉默在屋内蔓延。良久，老人才道：“需要老朽做什么？”

　　“三件事。”林烨直言不讳，“第一，查一支箭。”她描述毒箭形制，“我要知道京城内外，谁能做、谁做过这种箭。第二，查一种毒，暗蓝色，见血封喉，银器试之呈灰翳。第三，查将军府近日有无可疑人员出入，尤其是与宫中人、江湖人有牵扯者。”

　　陈掌柜听完，没有问缘由，只是点头：“箭和毒，需要时间。府内人员……三日内给公子消息。”

　　“有劳。”林烨取出一张银票，“这是费用。”

　　老人看也不看：“老将军当年救过我全家性命。这些事，算我还债。”

　　离开绸缎庄时，月已西斜。青霜护在林烨身侧，忽然低声道：“公子，有人跟踪。”

　　林烨脚步未停：“几个？”

　　“三个，轻功不弱，从我们出府就跟上了。”

　　“能甩掉吗？”

　　“可以试试。”

　　青霜引着林烨拐进一条窄巷，七绕八拐，最终从一处废弃染坊的后墙翻出。跟踪者的气息果然消失了。

　　但就在他们即将回到将军府后巷时，异变陡生——

　　一道黑影从屋顶扑下，刀光如匹练，直取林烨后心！

　　青霜拔剑格挡，金铁交鸣声刺破夜空。几乎是同时，左右两侧又闪出两人，三面合围！

　　这不是跟踪，是伏杀。

　　林烨瞳孔骤缩。她没有退，反而迎向左侧刺客，袖中滑出那支毒箭，以箭代匕，直刺对方咽喉。刺客显然没料到这“病弱公子”竟会反击，仓促闪避，箭尖擦过肩头，划破衣衫。

　　就这一瞬空隙，林烨已冲出包围。她没有恋战，低喝一声：“走！”

　　青霜虚晃一剑，紧随其后。两人奔入迷宫般的小巷，身后追兵紧咬不放。

　　转过一个拐角时，林烨忽然拽住青霜，闪进一处门洞阴影。追兵脚步声从面前掠过，渐行渐远。

　　黑暗中，两人呼吸急促。青霜肩头有一道刀伤，鲜血染红衣襟。林烨自己的右手虎口也被震裂，握着毒箭的手指微微颤抖。

　　“公子，”青霜喘息道，“这些人……不是普通江湖客。配合默契，像是军中出来的。”

　　林烨靠在冰冷的砖墙上，看着巷口透进的微光。

　　一夜之间，两度刺杀。

　　第一次在府内，用毒箭，悄无声息；第二次在街头，用刀剑，狠辣直接。风格迥异，却都想要她的命。

　　是谁等不及了？

　　她低头看手中毒箭，箭尖在暗处泛着幽蓝的光。忽然，她注意到箭杆靠近箭羽处，有一处极细微的刻痕——之前烛光下未曾发现。

　　那是两个小字，用几乎看不见的针尖刻出：

　　“御械”

　　林烨的心脏狠狠一沉。

　　御械监。宫中制造、保管兵械的衙门。

　　刺杀她的毒箭，可能来自皇宫大内。

　　夜风吹过巷弄，卷起枯叶盘旋。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丑时。

　　但林烨知道，这个漫长的黑夜，远未结束。

　　（第四章完）

　　【悬念：毒箭竟出自御械监？宫中何人要置林烨于死地？成安侯府的宴请是陷阱还是转机？陈掌柜的调查又会揭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