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声的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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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离看着自己递药的手，第无数次在心里默念：你是恶毒师尊顾长离，玄天宗玉衡峰峰主，元婴期剑修，未来会被徒弟抽魂炼魄的反派。我是反派！
可这手……怎么看着这么像要去做慈善的手呢？修长，干净，骨节分明，连指甲都修剪得整齐圆润。这真的是一个整天琢磨怎么虐待徒弟的恶人会有的手吗？
顾长离想的入神，用力握了握拳，试图让这双手看起来更有威慑力一些。
榻上的少年就是在这时睁眼的。
那双眼睁开得毫无预兆，像夜空中突然亮起的两点寒星。顾长离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眸子，心头猛地一跳。
太黑了。
那不是普通少年人清澈或懵懂的眼睛。那双眼睛暗淡的无边，里面没有丝毫刚醒的茫然，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清明。
顾长离被看得有些发慌。不对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这时候的谢九渊，重伤初愈，面对“救”了自己的师尊，难道不该是感激中带着些畏惧吗？怎么这眼神……像在看什么需要高度戒备的危险品？
“醒了？”顾长离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冰冷，还掺杂了一丝元婴修士的威压，但这股压力，既不能太重，怕把这小孩压垮；又不能太轻，怕显得不够威严。这分寸可真难拿捏。
他把药瓶往前递了递：“把药吃了。”
玉质的药瓶触手温凉，里面装的是他精挑细选的凝玉回春丹。他几乎把原主的私库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这种品阶为超极品的宝贝。这可跟原著中恶毒师尊给的劣质药是天差地别。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明白。
谢九渊没接。
他甚至没看那药瓶，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顾长离。那眼神里没有感激，没有期待，只有一种近乎实质的审视和……疏离。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顾长离举着药瓶的手开始感到酸麻。他有点恼火。这破孩子怎么回事？接个药这么费劲？我好歹是你师尊，亲自给你送药，你就这态度？
他加重了语气里的不耐：“需要本座亲自喂你？”
话音落下，他看见谢九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然后，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才缓缓抬起，接过了药瓶。
指尖相触的瞬间，顾长离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那不像一个活人该有的温度，看来他体内的灵力散失的很严重，再不继续修复后果不堪设想。
谢九渊接过药瓶后，并没有立刻服药，而是开始了顾长离见过最细致的“验药流程”。拔开瓶塞的动作带着十二分的谨慎，倒出丹药时眼神锐利得像要把它看穿，凑近鼻尖轻嗅时眉头微锁，审视丹药色泽时唇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顾长离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有点生气：至于吗？防我跟防贼似的？我要是真想害你，用得着这么麻烦？
另一方面，他又有点心虚：毕竟按照原著，顾长离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谢九渊有防备心也正常。
只是……这防备心是不是太重了点？重得像是经历过什么惨痛教训似的。
漫长的检查终于结束。谢九渊抬眼看过来，那双黑眸里依旧没有任何温度。
“多谢……师尊。”
两个字，咬得很慢，很清晰。声音低哑干涩，像是很久没说话，但每个音节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硬。那不是感谢，更像是一种不得不履行的、毫无感情的礼节。
顾长离听着那语气，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开局好像不太对劲。谢九渊对他的态度，怎么比原著里描写的还要冷淡疏离？难道是自己哪里演过了？
他不敢再多想，背过身去，用最符合人设的淡漠语气“嗯”了一声，内心却已经开始疯狂复盘：我刚才有哪里做得不对吗？表情够冷吗？语气够凶吗？威压放对了吗？
“伤愈之前，便在此处静养。”他丢下这句话，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步子不能乱，袍角不能飘得太厉害，背影要挺拔孤傲……顾长离一边在心里默念注意事项，一边走出了寒玉静室。
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室内那股无形的压力。
顾长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那里突突直跳。
“这孩子……气场也太强了。”他小声嘀咕，“明明只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怎么感觉比我还吓人？”
……
接下来的几天，顾长离过上了规律但煎熬的打卡生活。
每天辰时三刻，准时出现在寒玉静室门口。推门，进门，放药，说一句“按时服用”，然后立刻离开。整个过程他努力控制在十息之内——待久了怕露馅，也怕被谢九渊那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谢九渊的态度始终如一：冷淡，疏离，恭敬但毫无温度。
每次顾长离去，他都会垂眸行礼，低声道“师尊”。每次顾长离放药，他都会等顾长离离开后才拿起药瓶。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墙，顾长离试了几次，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靠近。
有一次，顾长离去得早了些。
他推门进去时，谢九渊正靠在榻上闭目调息。少年眉头紧锁，苍白的脸上带着疲惫，即使在睡梦中也是一副戒备姿态。晨光从高处的气窗斜斜照入，在他脸上投下浅浅阴影，衬得那面容更加单薄脆弱。
顾长离放轻脚步，把药瓶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他正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谢九渊却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黑眸在睁开的瞬间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等看清是顾长离后，那寒光迅速褪去，被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取代。
但顾长离还是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变化。
那是……杀意？
虽然只有一刹那，虽然快得像是错觉，但顾长离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心头一凉，脊背发寒。
为什么？为什么谢九渊看他的眼神里会有杀意？按照时间线，这时候的谢九渊应该还没经历过那些残酷的虐待，对师尊的恨意不应该这么深才对。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谢九渊察觉到了什么？
顾长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冷漠的语气说：“醒了就服药。”
谢九渊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是。”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样。
但顾长离却觉得，那平静之下，藏着某种他看不懂的东西。
从那天起，顾长离去送药时更加小心谨慎。他不再看谢九渊的眼睛，放下药就走，绝不停留。但即使背对着谢九渊，他也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离开静室。
那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顾长离如芒在背。
……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悄然流逝。
七八天后的一个清晨，顾长离正洗漱，就听到了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
【任务发布：剑术指导。请宿主在指导主角谢九渊剑术时，‘失手’以剑气重创其右臂经脉，阻碍其剑道精进。时限：一个时辰。失败惩罚：神魂针刺（中级）。】
顾长离手一抖，漱口水差点尽数喷出。
“这么快？！”他在脑子里惊呼，“他伤还没好全呢！”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倒计时开始：59分58秒……】
顾长离认命地放下玉杯，换上那身月白色的练功服，提起霜陨剑往外走。
一路上，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重创经脉……怎么重创？要创到什么程度？会不会留下永久性损伤？谢九渊以后还要用剑的……
他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不行，顾长离，你现在是反派，反派想这些干什么？按照剧情走就是了！
练剑坪到了。
晨光熹微，薄雾未散。谢九渊已经等在那里，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青色练功服，身形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顾长离走近时，注意到谢九渊握着木剑的手收紧了，指节微微泛白。
他在紧张？顾长离想。怕我考校他？还是……
“师尊。”谢九渊躬身行礼，头低得很深，没看顾长离的眼睛。
顾长离“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少年苍白的侧脸：“今日考校你的基础剑诀，全力施为，让我看看你的实力配不配得上成为我玉衡峰的弟子。”
他特意加重了“配不配”三字，试图演出那种刻薄的嘲讽感。
谢九渊垂眸：“弟子遵命。”
他拿起那柄光秃秃的木剑，开始演练玄天宗的基础剑法。动作很生涩，显然重伤初愈还没完全恢复。有些招式甚至因为手臂无力而变形，但他依然很认真，一遍又一遍地调整，努力做到标准。
顾长离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多努力的孩子啊。可惜……
【警告：任务剩余时间不足半柱香。】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将顾长离从思绪中拽回现实。
他心头一紧，握紧了霜陨剑。
该动手了。
目光锁定谢九渊的右臂。就是现在——谢九渊一个转身回刺，因为力道不足，身形有些不稳，右肩门户大开！
顾长离手腕一抖，霜陨剑发出清越的铮鸣！
冰蓝色的剑气破空而出，带着元婴修士的威压和刺骨的寒意，直指谢九渊右肩肩井穴！
这一剑，他用了三成力，角度刁钻，速度极快，封死了所有闪避的可能。
按照计算，这一剑会精准命中，震伤经脉，让谢九渊右臂暂时无法用力，但不会造成永久性损伤。
剑气离目标越来越近。
三寸。
两寸。
一寸。
就在即将命中的刹那，顾长离突然看见了谢九渊的眼睛。
少年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看着他。不是看那凌厉的剑气，是看着他。
那双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剑。
像是……习惯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顾长离头顶浇下，瞬间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握剑的手指猛地一颤！
嗤——
冰蓝色的剑气擦着谢九渊的手臂掠过，只划破了青色衣袖，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连血都没出。
顾长离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他……他刚才干了什么？他居然在最后一刻手抖了？因为谢九渊那个眼神？
【任务判定：未达成预期伤害效果，视为失败！惩罚：神魂针刺（中级）即将执行！】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像丧钟一样在脑海中炸响。
顾长离猛地回神。他看见谢九渊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破损的衣袖，又抬起头看向他。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诧异？
但很快，那诧异就被更深的冰冷取代。那眼神像是在问：师尊，您的剑，偏了？
虽然谢九渊其实什么都没说。
顾长离心头发慌，脊背发凉。他不知道谢九渊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必须做点什么来挽救这崩得一塌糊涂的局面。
“放肆！”他厉声喝道，声音因为心虚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本座如何出剑，还需你来指点？！”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什么烂台词！剧本里根本没这句！我为什么要说这个！啊啊啊啊啊啊！！！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根基浮夸，剑意涣散！自以为是！”他接连斥责，每说一句就往后退一步，身体本能地想离谢九渊远一点，“罚你去寒冰洞面壁三日，静思己过！现在就去！”
说完，他不敢再看谢九渊的眼睛，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后面有妖兽在追，袍角被他踩了好几下，差点绊倒。
走出很远，直到拐过一个弯，完全看不见练剑坪了，顾长离才敢停下来。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气，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谢九渊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平静之下的冰冷，那诧异之后的疏离……
顾长离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无声的试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