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拙劣的演技 ...
-
顾长离几乎是逃回寝殿的。
“砰”一声关上厚重的玉门，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快得像要冲破束缚。
脑子里一片混乱，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谢九渊那双平静到可怕的眼睛，冰蓝色剑气偏转的瞬间，衣袖破裂的轻响，还有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完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微弱，“完了完了完了……”
任务失败了。人设崩了。还好像……被徒弟发现了……
【惩罚执行：神魂针刺（中级）。】
系统冰冷的声音刚落——
“呃啊——！！！”
毫无预兆的剧痛猛然炸开！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灵魂深处，每一根都在搅动、旋转、穿刺！顾长离惨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抠进玉砖的缝隙，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疼！太疼了！
那痛苦无法形容，不是□□的痛，是更深层、更本质的东西在被撕裂。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浮沉，几次濒临溃散的边缘。眼前炸开无数混乱的光斑和扭曲的色块，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系统……停……停下……”他咬着牙哀求，声音破碎不堪，混合着痛苦的抽气声。
但系统毫无反应。惩罚持续着，一波接着一波，像是永无止境的地狱。
顾长离在地上翻滚，额头撞到桌角，膝盖磕到地面，但他感觉不到——灵魂的痛楚压过了一切□□上的伤害。他像个溺水的人，在痛苦的海洋里挣扎，却怎么也浮不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剧痛终于开始减弱。
像退潮一样，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褪去，留下绵延不绝的钝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
顾长离瘫在地上，像条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喘气。汗水浸透了里衣和外袍，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和脖颈，狼狈不堪。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麻木的刺痛。
他躺了很久，久到冰冷的地面都焐出了一点温度，才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到床边，一头栽倒在柔软的锦被上，被下的玉榻输送出灵气为他修复破损的神魂。
脸埋在枕头里，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谢九渊那双眼睛。
平静的、冰冷的、带着死寂的眼睛。
为什么？顾长离想不通。按照原著，这时候的谢九渊应该还对师尊抱有幻想，即使被刁难，也会努力表现，希望得到认可。
可现实是，谢九渊看他的眼神里，只有冰冷的疏离和……某种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不像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该有的眼神。
那眼神太深了，深得像经历过无数风雨，深得像藏着太多秘密。
顾长离翻了个身，盯着头顶绣着云纹的帐幔。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谢九渊只是性格孤僻，加上在外面受欺负多了，所以对所有人都抱有戒心？
对，一定是这样。顾长离试图说服自己。我只是太紧张了，看什么都像是有阴谋。
可是……那个近乎杀意的眼神，又该怎么解释？
顾长离越想越乱，索性坐起身，走到窗边。
推开窗，冰冷的夜风灌入，带着玉衡峰特有的寒意和松柏的清香，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窗外月色惨白，像一层薄霜铺在庭院里的积雪上。远处后山的方向，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见起伏的山峦轮廓。
寒冰洞就在那里。
顾长离记得原著里的描写：终年寒气缭绕，洞壁凝结着厚厚的冰层，寻常弟子待几个时辰就会冻伤，严重的甚至会损伤经脉。谢九渊在里面待了三天三夜，出来时几乎冻僵，休养了半个月才勉强恢复。
当时看书时，顾长离只觉得这是仙侠文中常见的惩罚桥段，没什么特别的。
可现在……
他眼前浮现出谢九渊单薄的身形，苍白的脸，还有那双平静到让人心慌的眼睛。
把一个重伤初愈、只有炼气期的孩子关进那种地方三天……
真的合适吗？
“系统，”他试探着在脑海里问，“如果我减轻惩罚……比如只关一天，会怎么样？”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必须严格执行原著剧情。】
顾长离：“……知道了。”
他关上窗，在屋里踱步。
精致的云靴踩在光滑的玉砖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殿内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走了几圈，他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内室，打开一个不起眼的寒玉暗格。
暗格里放着原主的一些私藏：几瓶标注着稀有丹药的玉瓶，几枚记录着功法的玉简，还有一些零散的、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物件。顾长离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翻找了一会儿，从最底层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囊。
锦囊是深蓝色的，绣着简单的云纹，布料已经有些褪色，看起来颇有年头。
顾长离打开锦囊，倒出一枚玉佩。
玉佩不大，赤红色，触手温润，即使在冰冷的室内也散发着融融暖意。玉佩上雕刻着简单的火焰纹路，做工精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火灵暖玉。佩戴可驱寒保暖，辅助火系功法修炼，对抵御寒毒有奇效。
这是原主早年游历时偶然所得，一直收在私库里，从未用过。
顾长离捏着玉佩，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站在暗格前，心里天人交战。
送，还是不送？
送的话，明显违背“恶毒师尊”的人设。哪有师尊罚徒弟面壁，还偷偷送御寒宝物的？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反派还怎么当？
不送的话……万一谢九渊真在寒冰洞里冻出个好歹怎么办？他伤还没好全，修为又低，在那极寒之地待三天，会不会留下永久性损伤？
而且……万一他死了呢？
虽然原著里谢九渊没死，但万一因为自己的出现产生了蝴蝶效应呢？
顾长离越想越心慌。
他捏紧玉佩，温热的玉身硌着掌心，像是在催促他做决定。
最终，顾长离咬了咬牙：“不管了！送！”
反正人设已经崩得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条。而且……他确实狠不下心。
握紧暖玉，他悄悄溜出寝殿。
夜色已深，玉衡峰上一片寂静。月光洒在积雪上，反射出幽幽的白光，将整个山峰照得如同白昼。顾长离穿着深色的外袍，像一道影子般贴着墙根往后山摸去。
他不敢用灵力飞行，怕引起注意。虽然这个时间，玉衡峰上除了他和寒冰洞里的谢九渊，应该没有其他人了，但他还是格外小心。
后山的路不好走，积雪未化，有些地方结了冰，踩上去滑溜溜的。顾长离几次差点滑倒，幸亏原主这具身体平衡能力极佳，才没摔个四脚朝天。
寒冰洞很快就到了。
还没靠近，就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洞口凝结着厚厚的冰层，在月光下反射出幽蓝的光，看起来就不像人能待的地方。洞口上方的崖壁上刻着三个古朴的大字“寒冰洞”，字迹已经被冰霜覆盖了大半，透着岁月的沧桑。
顾长离躲在洞口附近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偷偷往里看。
洞里光线昏暗，只有洞口透进的些许月光，和洞壁上某些矿物发出的微弱荧光。借着这点光，他能隐约看见洞内的景象：整个洞窟像是被冰封了，洞壁、地面、甚至洞顶都凝结着厚厚的冰层，晶莹剔透，却透着死寂的寒意。
在洞窟中央的冰面上，盘坐着一个人影。
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那是一个单薄的身影，穿着青色的练功服，背脊挺得笔直。那人身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在幽蓝的冰光映照下，像个没有生命的冰雕。
顾长离心里一紧。
这才多久？两个时辰？就冻僵了？
他捏紧手里的暖玉，温热的触感此刻显得格外珍贵。
怎么送进去？
直接走进去说“徒儿，为师给你送温暖来了”？不行，太离谱了，人设崩得飞出天了。
扔进去？万一砸到人，或者摔碎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决定用灵力悄悄送进去。
顾长离屏住呼吸，指尖凝聚出一缕极细的冰蓝色灵力。这灵力属性与洞内的寒气相近，不容易被察觉。他控制着灵力，让它裹住暖玉，然后悄无声息地送入洞中。
灵力裹挟着暖玉，贴着冰冷的洞壁缓缓滑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顾长离控制得极其小心，确保不会泄露自己的气息，也不会惊动洞内的人。
暖玉被送到谢九渊身侧不远处的一个冰隙里，轻轻放下。
那冰隙不大，刚好能容纳一枚玉佩。暖玉落入其中，赤红色的玉身在幽蓝的冰光映照下，像一点微弱的火星。
做完这一切，顾长离立刻收回灵力，转身就走，不敢多待一秒。
他沿着来路往回跑，脚步快得像是在逃命。直到跑出很远，完全看不见寒冰洞了，他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冷风灌入肺里，刺得喉咙发痛。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山的方向，寒冰洞隐藏在夜色和山峦的阴影中，什么也看不见。
“应该……没问题吧？”他不太确定地想，“暖玉的暖意应该能扩散一些……虽然不能完全御寒，但至少能让他好受点……”
他拍了拍胸口，试图安慰自己：“好了好了，仁至义尽了。回去睡觉，三天后再来领人。”
转身往寝殿走去时，顾长离忍不住小声嘀咕：“唉，当反派真难。又要走剧情，又要担心主角安危……我这反派当得是不是太敬业了？破系统不得给我点奖励啊。”
月光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回到寝殿，顾长离脱下外袍，躺回床上。
他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浮现出寒冰洞里的景象：那个结满白霜的单薄身影，那点赤红色的微光……
谢九渊会发现那枚暖玉吗？
发现了会怎么想？
会……收下吗？
顾长离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完全不符合“恶毒师尊”人设的事。
而这件事，可能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窗外，夜色深沉，寒风吹过屋檐，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某种哀鸣。
长夜漫漫，寒意正浓。
而寒冰洞内，一枚不该出现的暖玉，正在冰冷的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却固执的暖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拙劣的演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