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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魔镜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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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一片模糊的嘈杂，夹杂着一些零碎的、似乎是鞭打声、斥骂声的片段。顾长离心里一紧，不会吧，开局就这么刺激？
他努力“聚焦”，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开一些，景象变得清晰——却并非他想象的练武场或刑堂，而是一个……更加诡异的地方。
那像是一个昏暗的、布满奇异管线和发光屏幕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血腥味。一个身形高大、穿着金纹黑袍、浑身散发着不祥魔气的男人背对着他，手中似乎握着什么……
而男人对面，跪坐着一个身影。月白的道袍染满脏污和血迹，秀发散乱，脸上沾着血和灰，看不清面容，但那双望向黑袍男人的眼睛……充满了绝望、痛苦，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悲凉。
顾长离的心猛地一跳。那个跪着的人……虽然狼狈不堪，但那衣服，那身形……
还没等他细想，黑袍男人动了，似乎挥下了手中的东西。跪着的身影剧烈一颤，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闷哼。
紧接着，更多的画面碎片汹涌而来，杂乱地冲击着顾长离的感知：
——寒玉榻上，少年蜷缩着，因寒冷和伤痛而瑟瑟发抖，无人问津。
——冰冷的剑锋掠过，带起一溜血花，少年咬紧牙关，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挥剑之人。
——戒律鞭呼啸落下，破空声和皮肉绽开的声音令人牙酸，少年额角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却始终未发一声。
——还有无数冰冷的视线，苛责的话语，不公平的待遇……
这些画面大多模糊，带着强烈的情绪色彩——痛苦、屈辱、仇恨、不甘，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顾长离看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这……这就是谢九渊的心魔？或者说，是他内心深处的记忆？他到底经历过什么？那个黑袍男人是谁？那个跪着的、像“自己”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原主顾长离在“山门救徒”之前，就对谢九渊做过这么多过分的事？不对不对，这不可能，时间线明明是从山门那里开始的！还是说，我对他做的一切在他眼里是这样的？这段剧情怎么跟原著不一样？！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莫名的、被泼了脏水般的憋屈感涌上心头。但与此同时，那些画面中传递出的痛苦和绝望是如此真实，让他的心脏也跟着揪紧，产生了一种近乎窒息的不适。
就在这时，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检测到目标心魔波动达到峰值（畏师惧责相关），请宿主立刻执行任务：释放‘雷霆之音’，震慑其神魂！】
顾长离一个激灵，从那种共情般的难受中回过神来。
任务！他还要完成任务！在这个少年最痛苦、最恐惧的时刻，再给他来一记狠的！
他看向幻境中心，那些破碎的画面正在融合、扭曲，似乎要形成一个更完整、更可怕的场景。谢九渊的神识波动变得极其不稳定，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就是现在！
你个破孩，我都那么放水对你了，在你眼里我居然还坏成这样！
顾长离咬牙，试图按照系统传授的方法，凝聚神识，发出那足以震慑神魂的“雷霆之音”。这需要他将自己的部分神识力量化为带有强烈威慑和冲击力的波动。
可是……看着那些痛苦的画面，感受着那股浓烈的负面情绪，顾长离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他的神识颤颤巍巍，怎么也凝聚不起来。
【任务执行倒计时：十、九、八……】系统开始了无情倒数。
幻境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那个黑袍男人的轮廓，那个跪着的身影……顾长离甚至隐约“听”到了黑袍男人冰冷彻骨、充满恨意的声音：“……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顾长离头皮发炸，眼看着倒数就要结束，那恐怖的神魂灼烧惩罚即将降临，他急得满头大汗，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雷霆之音”了，将自己那团乱麻般的神识用力“推”了过去，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笨拙的、试图干扰和打断的“噪音”，同时他自己在脑海里也忍不住崩溃地大喊：
“假的！都是假的！谢九渊！醒醒！别信那些！！”
这一下，仿佛一滴水溅入了滚油锅。
“轰——！”
顾长离只觉得自己的识海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与此同时，他“推”出去的那团神识杂音，似乎触碰到了谢九渊心魔幻境中某个极其敏感且坚韧的“点”，两股力量相交，发生了剧烈的、意料之外的巨大冲突！
【警告！警告！宿主执行方式严重错误！引发未知干扰！目标心魔反噬！系统链接……滋……受到强烈……滋滋……干扰……】
系统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刺耳，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混乱的电流杂音。
顾长离脑袋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像是有个钻头在搅动他的脑仁！比之前受过的神魂针刺还要痛苦数倍！他眼前发黑，喉头腥甜。
而在他混乱的感知边缘，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极冷，仿佛来自深渊的闷哼，以及一句模糊不清、却带着凌厉探究意味的碎片话语：
“……是谁……你到底是谁……控制……”
下一秒，强大的排斥力从秘境规则和系统紊乱的双重作用下传来，顾长离的神识被猛地弹了出去！
“噗——！”
现实中顾长离的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昏迷前最后的印象，是镜壁的剧烈波动，和一道快速向他掠来的熟悉身影。
顾长离觉得自己好像在一锅煮沸的、混杂着记忆碎片和电流杂音的粘稠粥里沉浮。头痛欲裂，时冷时热，耳边一会儿是系统断断续续、充满噪点的警报，一会儿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偶尔能感觉到似乎有温和的灵力试图靠近，但总被自己体内一股更本能、更冰冷的防御机制给挡回去。
他好像还听到一些模糊的人声，仿佛离得很远。
“……顾师伯神魂受创不轻……”
“秘境突然关闭……反噬……”
“谢师侄似乎也受了些影响，但无大碍……”
“……快给他用药，需静养……”
是谢九渊的声音吗？不太像，更像医修和执事弟子。那他是没事吗？那就好……不对，我干嘛要关心他有没有事？他没事，岂不是显得我更废柴了？连个心魔引导任务都能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我的孤高形象飞走了……
顾长离思维涣散，想醒过来，却觉得眼皮重如千斤。
不知过了多久，那锅杂音粥终于稍微平息了一些。系统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虽然依旧冰冷，但似乎……稳定了不少？
【系统自检完成。因宿主错误操作引发目标心魔异常共振，导致临时性规则冲突与能量反噬。宿主当前状态：神魂中度震荡，灵力紊乱。系统部分链接模块轻微受损，已修复。】系统一板一眼地汇报着。
“我……我还活着？”顾长离在脑海里虚弱地问，随即涌上后怕和委屈，“系统！你看到了！不是我不努力！是那心魔太邪门了！主角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恐怖片啊！还有最后那声音……你听到没？那是不是秘境里的杂音？”
他自动把最后那句模糊的“谁在控制”归类为幻听或秘境杂音。
【目标人物心魔构成复杂，超出基础数据库预料。】系统避重就轻，【此次任务因不可抗力中断，判定为‘条件未满足’，不予惩罚，但奖励取消。请宿主尽快恢复，后续任务将视情况发布。】
“不予惩罚？”顾长离简直要喜极而泣，“谢谢系统爸爸宽宏大量！” 虽然没赚到剧情点，但不用受罚就已经是万幸了。
又挣扎调息了许久，顾长离终于积攒了点力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寒玉静室，熟悉的冰冷玉榻。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子，发现室内并非空无一人。
谢九渊就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蒲团上，闭目调息。他换了身干净衣服，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苍白几分，气息倒是平稳。察觉到顾长离醒来，他立刻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顾长离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想移开视线，但又觉得那样太怂，只好强撑着，用干涩沙哑的声音先发制人：“过去……几日了？”
谢九渊起身，走到榻边，拿起玉几上的灵泉水壶，倒了一杯，递到他唇边。动作自然，但眼神却让顾长离捉摸不透。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探究，反而有种……过于平静的深邃，像暴风雨过后沉寂的海面。
顾长离就着他的手喝水，内心疯狂刷屏：“干嘛？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对，是我自己作死搞成这样，他这算是……人道主义关怀？还是观察实验体？”
喝完水，顾长离感觉嗓子好了点，继续端着师尊架子，冷淡地问：“秘境后来如何？你可有受伤？” 问完又后悔，这不显得自己很关心他吗？
谢九渊放下杯子，退后一步，垂眸答道：“回师尊，已过去两日。秘境因能量不稳暂时封闭，长老们查探后认为是意外。弟子无恙，只是师尊您……”
他抬眼，目光落在顾长离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停顿了一下，才问道：“师尊为何会受如此重的反噬？弟子在心魔中，似乎感到……有外力试图介入，而后便是一片混乱。”
来了！果然要问！
顾长离心跳加速，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努力维持着虚弱但威严的表情：“哼，还不是因为你心魔不稳，戾气反冲！本座见你沉溺过深，恐你道基有损，欲强行将你拉出，这才遭了反噬！”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理由天衣无缝！充分体现了一个负责任的严师形象！至于那“外力”是啥，当然是师尊我无私奉献的神识啦！
谢九渊静静地听着，目光在顾长离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脆弱的伪装，看到底下的心虚。就在顾长离快要扛不住时，谢九渊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重新低下头。
“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弟子心性不坚，连累师尊了。”
顾长离：“……” 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骗过对方的成就感，反而觉得后背有点发凉？这小子绝对没信！他肯定觉得我在胡扯！
“既知是心性不坚，回去后更需勤加修心，稳固境界！莫要再出差错！” 顾长离不敢再让他待下去，赶紧打发。
“是，弟子告退。” 谢九渊行礼离开。
门关上后，顾长离才长长舒了口气，瘫成一张饼，感觉比跟人大战三百回合还累。
“系统，他信了吗？”
【根据目标人物生理指标微波动分析，其接受该解释的可能性低于30%。】系统给出冷酷数据。
顾长离哀叹：“我就知道！他精得跟猴似的！” 但转念一想，只要谢九渊不捅破，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算了，爱信不信，反正我吐血是真，受伤是真，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接下来几天，系统没有发布炸裂任务，因要精心修养也没有外人来打扰，顾长离终于能够安心养伤。但谢九渊每日都来，送来的伤药和补品一如既往地品质上乘，态度也一如既往地恭敬中带着疏离。
但顾长离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谢九渊看他的眼神，少了之前那种隐约的针刺感，多了些更深沉难懂的东西。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谢九渊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研究什么复杂的、无法理解的阵法符文。
这让他养伤都养得不安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