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犬与阎罗》厨苑北娘子

3、第 3 章

　　那块焦黑的骨头在顾晏掌心留下冰凉的触感，如同沈莲止落在他脸上的指尖。他攥紧拳，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点凉意似乎要钻进他沸腾的血液里，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翻涌的暴戾。
　　他死死盯着沈莲止转身继续前行的背影，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就在眼前晃动，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杀意在胸腔里冲撞，又被无形的枷锁死死按住。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比成长中恶意更让他难以忍受，偏偏在这诡异的副本里，他离不开她的“指引”。
　　“跟上。”沈莲止头也不回，声音冷淡。
　　顾晏阴郁地扯了扯嘴角，迈开步子。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接下来的路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沈莲止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总能精准地避开陷阱，找到关键线索。她偶尔会停下，指尖在空中虚划，口中念念有词，那些顾晏听不懂的词汇像是某种咒语，空气中无形的压力便会随之改变。
　　顾晏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像一头蛰伏的凶兽，将所有不甘与躁动压在平静的表象之下。只有在遇到那些不长眼扑上来的怪物时，他才会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用最原始的方式将它们撕碎。而沈莲止，始终冷静地站在安全距离外，如同观摩一场与她无关的角斗。
　　当最后一块拼图——一枚染血的护士铭牌被沈莲止从院长办公室的暗格里取出时，整个废弃医院开始剧烈震动，墙壁剥落，空间扭曲。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再睁眼时，已经身处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像是一个风格复古的酒店大堂，暖黄色的灯光，柔软的地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熏香。三三两两的人或坐或站，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或警惕。看到突然出现的沈莲止和顾晏，不少目光投了过来，尤其在看到顾晏一身尚未干涸的血污和浓重的戾气时，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恭喜通关副本“废弃仁爱医院”。结算中...】
　　【获得积分：200】
　　【检测到临时队友关系：沈莲止，顾晏。是否确认绑定为固定队伍？】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顾晏皱眉，固定队伍？他看向沈莲止。
　　沈莲止却像是没听到提示音，径直走向大堂角落一个无人的沙发区，坐下，优雅地交叠双腿，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她抬眸，看向站在原地未动的顾晏，眼神平静无波。
　　“过来。”
　　命令式的口吻。
　　顾晏额角青筋一跳，脚下如同生了根。绑定？固定队伍？开什么玩笑。他宁愿独自面对那些怪物，也不想再受这女人的钳制。
　　“我不……”拒绝的话刚到嘴边。
　　一股远比在副本中更强大、更不容抗拒的力量骤然降临，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他的喉咙，压制他的四肢，强行推动他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那个角落。
　　他试图抵抗，肌肉绷紧到颤抖，眼底血丝蔓延，却如同蚍蜉撼树。
　　周围的幸存者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只是默默移开目光，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干涉。
　　这就是“休息区域”的规则？
　　顾晏被那股力量强行按在沈莲止对面的沙发上。他剧烈喘息着，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极致的屈辱和愤怒。他死死瞪着沈莲止，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早已被千刀万剐。
　　沈莲止对他的杀意视若无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似乎在操作着什么只有她能看到的界面。
　　【队员顾晏，拒绝绑定请求。】
　　【检测到发起人沈莲止权限高于B级，强制执行绑定程序。】
　　【绑定中...】
　　【绑定成功。固定队伍“——”成立。（队伍名称待定）】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直接宣告结果。
　　“你！”顾晏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却又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压了回去，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獠牙毕露，却无法挣脱。
　　沈莲止终于正眼看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你需要我。”她陈述事实，声音平稳，“没有我的指引，你在下一个副本活不过三天。你的力量毫无章法，空有蛮力，只会被更狡猾的‘东西’吞噬。”
　　顾晏咬紧牙关，齿缝间弥漫开血腥味。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在停尸房那次，若非她那句“坎位，三步”，他可能已经死了。但这种被彻底看穿、被强行掌控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那些指指点点的邻居，想起了童年无法反抗的霸凌。
　　“而我，”沈莲止微微前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身上清冷的气息混合着极淡的血腥味钻入顾晏的鼻腔，“需要一把足够锋利、足够听话的刀。”
　　她的目光落在他血迹斑斑的手上，那里伤口狰狞。
　　“你的不甘，你的愤怒，都可以留着。”她语气淡漠，“对着敌人发泄。在我这里，你只需要服从。”
　　服从。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顾晏灵魂都在颤抖。他想撕碎她，想听她惨叫，想让她为这份傲慢付出代价。
　　但他不能。
　　那股无处不在的束缚力清晰地提醒着他彼此的差距。在这里，她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胸腔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冲动，最终却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压抑到极点的单音。
　　“……好。”
　　这声“好”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带着屈辱，带着不甘，也带着一丝认命的狠戾。
　　沈莲止看着他眼中挣扎最终归于沉寂的阴郁，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她重新靠回沙发背，闭上眼，像是倦了。
　　“清理一下你自己，臭死了。”
　　顾晏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黏腻的血污混杂着新的血迹。他站起身，带着一身尚未平息的暴戾和那股如影随形的无形压制，朝着大堂指示的清洗间方向走去。
　　背影僵硬，如同负伤的孤狼，暂时收敛了爪牙，却将更深的黑暗埋进了骨子里。
　　沈莲止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指尖轻轻摩挲着沙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一条疯狗，需要足够坚固的锁链，和……偶尔抛出的肉骨头。
　　现在，锁链已经扣上。
　　她很期待，他彻底驯服，反过来试图噬主的那一天。
　　那一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