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犬与阎罗》厨苑北娘子

5、第 5 章

　　第一夜在死寂与偶尔响起的诡异声响中熬了过去。天亮时分，灰蒙蒙的天光并未给阴山村带来多少暖意，反而让那些破败的房屋和歪斜的灯笼更显清晰，死气沉沉。
　　沈莲止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去找线索，山神祭和诅咒之源。”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顾晏沉默地跟上。
　　村子白天的氛围同样压抑。偶尔遇到的村民，都如同昨晚那个老妪一般，脸色蜡黄，眼神空洞，带着一种非活人的僵硬感。他们对着沈莲止和顾晏露出那种统一的、诡异的笑容，重复着“山神祭快到了”、“缺不得人”之类的话。
　　沈莲止并不理会，她带着顾晏在村子里看似随意地走动，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处细节——屋檐下挂着的风干草药，墙角模糊的涂鸦，井口缠绕的红绳……
　　“他们在准备祭品。”沈莲止在一处看似荒废的祠堂外停下，祠堂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符纸，但符纸的一角已经破损。“不仅仅是外乡人。这个村子本身，就在一种献祭的循环里。”
　　她示意顾晏看向祠堂旁边的一口古井。井口被巨大的石板封住，石板上刻着扭曲的符文，缝隙处却渗出暗红色的、类似血迹的污渍，散发出比村里其他地方更浓重的怨念和腐臭。
　　“怨气节点之一。”沈莲止判断，“但核心不在这里。”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旁边巷子里突然冲出几个村民！他们手里拿着锄头、柴刀，眼神狂热而浑浊，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直扑两人而来！
　　“拦住他们，别下死手，他们还是‘活人’。”沈莲止语速极快，同时脚步一错，避开一把挥来的柴刀，指尖不知何时夹了三枚铜钱，手腕一抖，铜钱带着破空声射向冲在最前面三个村民的膝盖。
　　噗通几声，那三人应声跪倒，抱着膝盖惨叫，但眼神里的狂热丝毫未减。
　　顾晏在她开口的瞬间已经动了。他没有用杀招，而是如同鬼魅般切入人群，手肘、膝撞、擒拿，动作狠辣精准，每一次击打都落在关节或软肋，将扑上来的村民一个个放倒，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戾，将这些天积攒的烦躁尽数倾泻在这些被控制的村民身上。
　　然而，村民数量不少，而且仿佛不知疼痛，倒下又挣扎着爬起。顾晏一个不慎，被侧面一个村民用锄头柄狠狠砸在背上，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离位，火起！”沈莲止清冷的声音响起。
　　顾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她指示的方位侧身翻滚，同时，他刚才站立的地面“呼”地窜起一道半米高的幽蓝色火焰，虽然瞬间即逝，却将追来的两个村民逼退，他们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动作迟缓了一瞬。
　　顾晏抓住机会，回身两记重拳将他们彻底撂倒。
　　战斗很快结束，地上躺了一片呻吟的村民。顾晏喘着气，背上火辣辣地疼，他看向沈莲止，她依旧站在原处，连发丝都没乱，只是脸色比刚才白了一分，指尖夹着的符纸又少了一张。
　　“走，动静太大了。”沈莲止看了一眼祠堂方向，那里似乎有更阴冷的气息在汇聚。
　　她转身快步离开，顾晏捂着后背跟上。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满心屈辱，反而在刚才那默契的配合和及时的援手中，生出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不是依赖，而是一种……并肩作战的雏形？尽管他依旧厌恶她的掌控，但无法否认，她的判断和手段，一次次将他从危险边缘拉回。
　　两人躲进一间废弃的民居。顾晏靠在墙上，龇牙咧嘴地活动着肩膀。
　　“衣服脱了。”沈莲止命令道。
　　顾晏动作一顿，阴郁地看向她。
　　“你背上受伤了，影响行动。”沈莲止语气平淡，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伤药和干净的布条，“或者你想带着伤去面对接下来的东西？”
　　顾晏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沉默地转过身，扯下了上半身的衣物。精悍的背肌上，一道紫红色的淤痕清晰可见，微微肿起。
　　冰凉的药膏随着她微凉的指尖落在伤处，带来一阵刺痛，随即是舒缓的凉意。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但异常精准有效。
　　顾晏身体僵硬，感受着背后那不属于自己的触感。他从未与人如此接近，尤其是女人。街坊的唾弃、同龄人的排挤，让他早已习惯了用冷漠和暴力隔绝一切。此刻这种近乎“照料”的行为，让他浑身不自在，心底却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划过。
　　“为什么救我？”他声音沙哑地问。刚才那道幽蓝火焰，明显消耗了她不少力气。
　　沈莲止包扎的动作不停，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你的命是我的。在我允许之前，你不能死，也不能废。”
　　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口吻。顾晏扯了扯嘴角，心底那点微弱的异样瞬间被熟悉的烦躁取代。果然。
　　包扎完毕，沈莲止收回手，看着他又重新套上衣服，才开口道：“村民被某种力量控制了心神，源头很可能就是山神祭的核心。祠堂和古井是关键，但需要找到正确的进入方法和时机。”
　　她顿了顿，看向顾晏：“接下来，可能会更危险。控制好你的冲动，你的命，不止是你自己的。”
　　顾晏系扣子的动作慢了一拍。他抬起头，对上沈莲止那双清凌凌的眼睛。这一次，他从那一片深潭中，似乎看到了一点别的东西——不是掌控，不是利用，而是一种极其冷静的……告诫。
　　他沉默着，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冷哼或沉默对抗。一种微妙的变化，在无声中发生。他依然是那把刀，但她似乎不再仅仅视他为工具。而他，在厌恶与依赖交织的泥沼中，也开始模糊地意识到，想要在这诡异的副本里活下去，甚至……想要最终摆脱她的控制，他需要学的，远不止是如何挥拳。
　　“知道了。”他低声回应，声音依旧沉闷，却少了些针锋相对的戾气。
　　沈莲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休息片刻后，她站起身：“走吧，去找找关于‘山神’的记载。这个村子，总该有点文字留下来的东西。”
　　顾晏跟着起身，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动作已经无碍。他看着沈莲止率先走出废弃民居的背影，眼神复杂。
　　阴山村的白日依旧灰暗，前路未知，危险潜伏。但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锁链，似乎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摩擦中，悄然磨损、变形，缠绕出更为复杂的纹路。
　　驯服在继续，而反抗的种子，也在依赖的土壤里，悄然改变着生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