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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白衣染血,缨锁清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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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苍莽的钟南山。时清渚躺在板车上,身上的月白色被暗红的血浸透大半,伤口在肩膀,是三寸深的贯穿伤,即使是昏了过去,每一次的呼吸也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猎户张武本是上山打猎,奈何遇上下雨,等雨停下山,却在这山里发现了这生死不知的年轻人。这人血流的太多,再耽搁下去人就没救了。张武看着时清渚单薄破烂的衣衫,解下身上的外衫裹住时清,费劲地将人往山下的村子里拉。
山路崎岖,路又很滑,张武拉一段就喘口气,他低头看了眼昏迷的时清渚,年轻人眉眼生得极俊,哪怕脸色惨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也掩不住那份清逸出尘的气质,不像是寻常的江湖武夫,倒像是哪家书香门第的贵公子。
张家就住在钟南山脚的张家庄,一间土坯房,院里种着两棵老槐树,此刻枝桠上积满了水珠,像开了一树梨花。张武的婆娘王大娘听见动静,掀开门帘迎出来,一见男人扛着个浑身是血的人,吓得差点叫出声。
“别嚷嚷!”张武压低声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把人抬进屋。”
两人合力将时清渚放在东厢房的土炕上,王大娘赶紧烧了热水,又找出家里仅有的一点草药——都是平日里治磕碰伤的,未必管用,却也是份心意。她剪开时清渚的伤口附近的衣服,倒抽一口凉气:“这伤也太重了,还发黑,莫不是中了毒?”
张武蹲在炕边,眉头紧锁:“山里也没个像样的大夫,先清洗伤口,然后我把这周围的腐肉给刮下来,敷上药,等明天看看情况。”
热水浇在伤口上,昏迷中的时清渚猛地抽搐了一下,指尖蜷缩起来,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痛哼。王大娘动作轻了些,一边清洗一边念叨:“小伙子挺住啊,你爹娘要是知道你这样,该多心疼。”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下时清渚混沌的意识。他想起了远在京城的亲人,想起了那些真挚的教导,想起了晏濯缨那阴鸷而又妖艳的容颜,也想起了全家惨死的场面。
意识再次沉浮,时清渚陷入了绵长的昏迷。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有时会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喂他喝药,药汁苦涩,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蜜香,想来是王大娘怕他咽不下去,特意加了点蜂蜜。
他还会感觉到窗外的光线变化,从昏暗到明亮,又从明亮到昏暗,循环往复。偶尔有细碎的说话声传来,是张武和王大娘在商量着给他找些好点的草药,或是念叨着家里的存粮还够不够。
这些琐碎又温暖的声音,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着他摇摇欲坠的生命。
而此时的盟主府,正笼罩在一片凝重的氛围中。
晏濯缨站在书房的窗前,手里捏着一枚染血的暗器,那是属下在钟南山附近找到的,正是时清渚用的银针。他还是一身血红衣衫,袖口绣着彼岸花,平日里不苟言笑,阴鸷的脸上,此刻更加布满了寒霜,令人心神一惊。
“还没找到人?”他的声音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几分。
属下单膝跪地,语气愧疚:“回主子,属下已经带人搜遍了钟南山的主峰和周边村落,只找到了暗器,还有……还有一些血迹,经过查验,确实是时公子的。”
晏濯缨的指尖微微收紧,银针扎的掌心生疼,他不想时清渚死,不仅仅是他救了他的命。晏濯缨一想到那样一个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横死荒野,一想到那人说的那句“晏濯缨,你欠我一条命”,心里就喘不过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难道是趁给他上药时下蛊了。
这次晏濯缨奉他义父的命,去调查一件不太重要的事,这是原本就用不着晏濯缨出马,但他义父指定他去,这里指定有猫腻,他也想趁这次机会看看他这位好义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经属下查到的线索,这些线索像一张无形的网,最终指向了那个表里不一,人面兽心的人——他的义父,现任武林盟主,晏承宗。
晏濯缨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义父平日里的模样。晏承宗待他及其严厉,几乎是达到了变态的地步,不关心晏濯缨的心理,身体健康,只注重他的能力和武力,想把他打造成一把毫无人性的杀器。
一开始被他接回来的男孩儿有好多个,但他只给他们一点食物,让他们互相残杀,有时让他们和猛兽抢夺食物,只为找出最有用的武器。慢慢的,活下来的就只剩下了晏濯缨,在外人看来,他是武林盟主义子,风光无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真实作用。
他是恨他的,早晚有一天,他会揭开他的真面目,昭告天下。
这次刺杀,不过就是他看晏濯缨越来越不好控制,声望甚至快超过了他,坐不住了而已。
“继续找。”晏濯缨睁开眼,眼底的雾气已化为坚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应声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晏濯缨一人,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写了一个字“死!”
他冷笑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啊,”他邪魅冷笑,手里的笔“咔嚓”断成两截,就如某人的命一样。
钟南山的雨,下了又停。
时清渚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土坯砌成的屋顶,房梁上挂着一串晒干的红辣椒和玉米,透着浓浓的烟火气。鼻尖萦绕着草药和柴火混合的味道,温暖而踏实。
“醒了!醒了!”王大娘端着一碗米汤走进来,看到他睁眼,惊喜地喊道,“老头子,快来看,小伙子醒了!”
张武连忙跑进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可算醒了,昏睡了整整七天七夜,再晚醒两天,我们都要准备后事了。”
时清渚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得厉害:“多……多谢大伯大娘。”
“谢啥,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王大娘将米汤递到他嘴边,“慢点喝,你身子虚,先喝点米汤垫垫。”
温热的米汤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淡淡的米香,驱散了喉咙里的干涩。时清渚喝了小半碗,才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
“大伯,”时清渚轻声问,“我昏迷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张武摇摇头:“这荒山野岭的,除了村里人,没外人来。你得罪了什么人,伤成这个样子?”
时清渚沉默了,不是他得罪的,是晏濯缨,他是救人的,莫名有点委屈。那煞神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想他干什么,死了才好呢。
“小伙子,你好好养伤,我们家虽然穷,但一口吃的还是有的。”王大娘坐在炕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你放心,我们不会对外人说你在这里的。”
时清渚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在这陌生的山村,在这生死关头,是这对淳朴的农户,给了他最温暖的庇护。
他闭上眼,昏睡了过去。他刚醒,体内的毒还未完全清除,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刚刚清醒那一会已经是极限了。
就这样,时清渚在这个小庄子里养伤。一个月后,他能下床走路了,活动活动了筋骨,他坐在炕上开始运功调息,把剩余的毒气给逼出去,把身体养好,他还不能倒下去。
张武家的院门虚掩着,时清渚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身上盖着薄被子,晒太阳。阳光很柔和,洒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眉眼间,依旧是那副清逸出尘的模样。
他猛的想起一件事,六月二十一日的武林大会也不知道过去了没有,他躺的这一个多月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
这武林大会江湖上有名的帮派都会来,这是调查当年事情的好机会,不能错过。而且,他可没忘,那武林盟主的义子还欠他一条命呢。
不是,怎么又想起那个煞神了,时清渚猛的摇摇头。
他问张武的婆娘王大娘“大娘,现在是哪一天?”
王大娘回答说“今天已经六月初七了,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些事,我不得不离开,很感谢这些日子你们的照顾,我会报答你们的。”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和你张伯没有孩子,是把你把亲生孩子疼的,那你什么时候出发,我给你张伯说一声,给你准备些银钱和干粮路上带着。”
王大娘没有问什么事,这孩子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再加上那天她老头子把这孩子拉回家时,那孩子身上的伤,就更加危险了。有些事不该问的就不要问,谁还没有点隐私呢。
“后天早晨。”
“诶,行。”
这孩子也是不爱说话,除了会主动问他们问题,其余的都是她和老头子主动和他说话,这孩子也就回答“嗯,好”这类字,能说一个字就不会说两个,他们也是习惯了。
出发前一天晚上,时清渚失眠了,他竟然期待明天见晏濯缨!!!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