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霞光》余滁

13、第十三章 三湖镇（1）

　　修仙之途路程漫长，但修习顺序无外乎从引气入体开始，练气乃至筑基。达到筑基，便是半只脚踏入漫漫仙途，至此勤学苦修外，少部分的幸运儿可以修出金丹，自成洞府。
　　游方道士晃着脑袋，嘘声嘘气道，“但你资质不行，纵然有魂石作引，想要引气入体也得耗费常人几倍的功夫。难虽难矣，为师自有妙方，只是偏了点，但不打紧。”
　　孔茉如同听数学课，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末了惊魂不定地问：“什么资质不行？”
　　游方道士上下嘴皮子一碰，把后半句“心性跳脱，难以静心修习”咽了回去，幽幽道，“随我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三湖镇隶属天芥门分支管辖，但比起之前又稍微不同。此地位置偏僻，灵气稀薄，天芥门分支派来的镇守管理稀疏，处在本地的大妖倒也“安分守己”。
　　但一个月前，镇上出现了三桩命案。死者皆为镇上的富商，死状平静，身上毫无伤口。天芥门的分支处理态度松软，假模假样贴了个告示，镇上居民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因为这三人皆是为富不仁的大奸商。
　　“你觉得是妖杀的吗？”
　　孔茉打断游方道士的讲述，“可是天芥门的人都查不出来，我去了也未必能比他们厉害，再说了，如果遇上妖，我连跑都来不及……”
　　游方道士眯成一条缝的细长眼中透出几分鄙夷，手指一抓，捏了道金光闪烁的诀，“去！”
　　四肢比嘴先动。孔茉惊呼一声，发现自己同手同脚地朝着告示板急速而去，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揭下了那张无人问津的悬赏。她不受控制地伸长胳膊，凭空捏出一块莹玉似的令牌，对光晃了一下，怕人瞧清楚似的又踹回怀里，然后志气高昂，大步流星走入街拐角。
　　地上的小纸人飘起来，老气横秋道，“未战先怯，最是丢人。”

　　孔茉维持同手同脚的姿势好一会，纸人消失，那股控制四肢的力道才骤然消散。
　　“你，我，你这……”词到用时方恨少，她算是小看江湖骗子了。
　　孔茉对着小纸人在的地方挥了好几拳，又不解恨地朝着地上踩了好几脚。太阳正烈，一套连招下来热出一头汗。
　　她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那块令牌，上面字迹粗糙的写着天芥门三个大字。得了，怪不得怕别人看见，原来是假货。
　　不过这个三湖镇，和她引气入体有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的孔茉又拿出那张悬赏单。
　　死的这三人都姓霍，均是镇上的大富商。孔茉一皱眉，难不成这几人祖上是一家。她盯着地图，发现离这里最近的府邸就在两条街之外。
　　既然拿了“天芥门”的令牌，就以这个名义去拜访一番。
　　孔茉为自己的聪明主意沾沾自喜，立刻脚步飞快地踏上了“狐假虎威”的道路。
　　然后——
　　第一家，霍彩。孔茉甩出了天芥门的令牌，门童打扮的人只用一句谢绝拜访便再未露面。
　　第二家，霍食。孔茉连掏出令牌的机会都没有，大门就砰一声关在面前。
　　最后一家。
　　前来应门的人带着一身药材气，像是知道孔茉的身份般，和气地点了点头。

　　比起前两家外观奢华的宅院，霍木的宅子看起来朴实不少，院子的地上大大小小晒着许多药材，层层幽香混着药材气息在院内流淌。应门的青年注意到孔茉的视线，低了低头，“师傅生前最宝贝这些药材，一味一两便可救人性命，可惜……”
　　听起来是个悬壶济世的好医生，孔茉暗自思忖，怎么跟她听到的传闻有出入，不是说死的三个都是大奸商吗。
　　青年叹了一声，“你来这里，是为了我师傅和另外两位霍家老板的死，对吧。”
　　孔茉点点头。

　　百年之前，镇上只有一个姓霍的家族，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三人分家。一人制成衣，一人开饭馆，一人行医术，虽分了家，但到底还是流着相同的血，便彼此合作，互惠互利。久而久之，镇上的饭馆和成衣店都归入两位霍老板的囊中。
　　孔茉听完，试探性地问：“你觉得，是谁杀了他们？”
　　青年低笑一声，“妖呗。”
　　孔茉立刻追问：“你觉得是镇上的大妖干的？”说完她立刻意识到不对，游方道士之前说过镇上大妖还算安分守己，于是迅速改口道，“难道镇上还有别的妖？”
　　青年淡淡瞥了她一眼，像是有些奇怪，又碍于天芥门的身份不好直接问出来。“镇上没有，你们天芥门是不允许的，但外面有。”青年看着目露困惑的孔茉，轻声说：“外面的妖趁着夜色跑进来，杀了霍老板和我师傅……”
　　孔茉顿了下，没继续问。
　　青年客客气气送她离开。

　　她总觉得刚刚那人有什么话没说完。
　　外来的妖杀了三个奸商……不对，是两个奸商是为了什么呢，为民除害吗。那霍木又是因为什么被杀的。
　　孔茉思前想后，甚至想到去拜访一下三湖镇的天芥门弟子，但那块字迹粗制滥造的假玉牌实在拿不出手。
　　这游方骗子，连识别妖气的方法都不传授，她怎么能用肉眼辨别是不是妖。
　　肉眼……辨妖？
　　孔茉一拍手掌。
　　她知道了！

　　既然外来的妖是趁着夜色潜入镇上杀掉霍老板们，那一定有一条通道连接镇上和镇外。
　　三湖镇的地图她之前看过，靠近湖岸的一侧是大妖的居住地，外来妖不会靠近；而镇上入口处晚间也有人看守，很难潜入；且必须要靠近霍老板们住处，方便第一时间逃离现场。
　　那么能悄无声息来杀人，又一声不吭地离开，同时距离恰好又人烟稀少的只剩下那里——

　　一口废弃已久的水井。
　　这家宅子很久没住人，门把手生了锈，上手一推便吱嘎响起，厚重的蛛网簌簌抖动。
　　孔茉硬着头皮，将木门推出一条缝，足够侧身穿过。
　　她攥着仿制的令牌，朝黑漆漆的井下看了一眼。
　　意料之中什么也没看到。

　　井口很窄，稍微健壮点的成年人很难从这里进去，更别提出来。
　　难道是未成年的小妖？
　　孔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大着胆子探头向下看。
　　漆黑的井道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