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笼包子》hylinone871

5、第 5 章

　　第五章错位的锚点

　　罗勤耕一直沉默地听着，这时才伸出手，拍了拍罗浮生紧绷的肩膀。这个动作带着属于长辈的沉稳力量。“虚兽的活动轨迹无法用常规手段测定，它们穿梭于维度夹缝，没有规律可言。”他顿了顿，看向罗浮生，“现在已知的、有能力捕捉并追踪它们遗留‘痕迹’，甚至进行有限维度追踪的，只有极少数、经过特殊改造和训练的‘超维度战士’。”

　　罗非接过话头，吐出烟雾：“换句话说，就是那些凤毛麟角的、拥有极罕见空间感知或维度干涉类特异功能的哨兵或向导。这类人，基本都被军方或者更高级的保密单位牢牢掌控。”

　　罗浮生眼中光芒一闪，立刻抓住了关键信息：“我知道‘国家电竞总局’的另一个名字是‘机甲与特殊战术应对第八局’。曹光……他是不是能联系上这方面的人？”曹光是罗非在刑侦系统的熟人，也是电竞总局的对外联络官员之一，知道不少内幕。

　　罗非和罗勤耕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应该可以。”罗非肯定道，“曹光手里有直接联系‘兴欣’、‘轮回’那几个王牌战术小组的紧急通道。他们中的顶尖选手，本身就是最强的‘超维度战士’预备役或现役。”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一点，罗非的加密通讯器却再次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低声骂了一句。他抬起头，看向满怀期待的罗浮生和罗勤耕，声音干涩：

　　“曹光……联系不上了。他所在的电竞总局对外联络处，确认他于今日下午在前往总局述职途中失踪。现场……有轻微的空间扰动残留。”

　　“什么？！”罗浮生霍然站起。

　　兄弟三人再无迟疑，立刻驱车赶往电竞总局。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更加焦头烂额的局长冯宪君。这位平时总是带着和蔼笑容的中年男人，此刻眼袋深重，嘴角起泡，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

　　“不是我不帮忙！罗队长，罗先生！”冯宪君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焦虑，“曹光失踪，我们比你们更急！他现在是联系叶修他们那支特遣队归国的关键节点！叶修，苏沐橙，方锐……他们一队人在外执行‘海岸线’□□任务，现在归国航道被不明维度乱流干扰，信号时断时续！曹光一失联，我们连稳定的通讯中继都成问题！‘海岸线’那边的压力……轮回战队已经在极限支撑了！我现在哪还有人手、哪有精力去处理别的失踪案？还是牵扯到虚兽的！”

　　冯宪君口中的“海岸线”，显然并非地理意义上的海岸，而是指某个重要维度交界区域的代号。“轮回”则是驻守在那里的王牌战术小组。情况之复杂严峻，远超罗浮生之前的想象。

　　从冯宪君办公室出来，夜色已深。罗氏三兄弟站在总局大楼外，夜风凛冽。希望似乎刚刚显露一条缝隙，就被更厚的铁门封死。

　　罗浮生望着远处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谢南翔的笑容，谢茜玎递过生煎包时的嘱咐，宫铁心楼梯上的提醒……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虚兽，维度间隙，失踪的联络官，岌岌可危的“海岸线”……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庞大而危险的网。

　　“没有路，就闯一条路出来。”罗浮生低声说，语气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特四处那边，肯定还有没吐出来的情报。电竞总局这边，叶修他们必须回来。曹光的失踪，和南翔的失踪，还有‘海岸线’的动荡，我不信是孤立的巧合。”

　　罗非拍了拍他的后背：“家里会动用一切资源。但浮生，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可能是一场我们从未经历过的战争，对手不是人，甚至不是我们理解的‘生物’。”

　　罗勤耕看着两个儿子，眼神深邃：“先回家。从长计议。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要往哪个方向使劲了。”

　　而就在他们驱车离开时，电竞总局局长办公室内，冯宪君揉着剧痛的太阳穴，拨通了一个保密线路，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潘林，是我。‘海岸线’还稳定吗？”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着紧张和疲惫的声音：“冯局……轮回那边报告，还能……再撑上三到五天……但能量损耗极大，周泽楷队长的负荷已经快到临界点了……”

　　“三到五天？！”冯宪君深吸一口气，“几天时间够干什么？！燕破岳组长那边呢？他答应带人过来支援，什么时候能到？！”

　　“燕组长回复……他们已经出发，但途中遇到了‘磁暴云’阻滞，最快……也要四十八小时后才能抵达‘海岸线’外围……”

　　冯宪君无力地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四十八小时，变数太大了。而这一切的背后，那只游走的空间虚兽，带走的不仅仅是一个年轻的急救医生，似乎也成了撬动一系列更大危机的、最初的那块多米诺骨牌。

　　罗浮生的搜寻之路，注定从一开始，就踏入了席卷而来的风暴中心。

　　罗浮生没有找到路。

　　或者说，他找到了无数条路，每一条都通往绝望的深渊。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的七十二小时。特四处的档案库被他翻出了陈年的灰尘，关于“空间虚兽”的记录稀少而语焉不详，仅有的几次接触案例，幸存者寥寥，且精神都遭受了不可逆的损伤，记忆支离破碎，无法提供有效线索。电竞总局那边，冯宪君局长几乎住在办公室，但“海岸线”的危机升级，叶修特遣队归国航路被彻底切断的消息传来，曹光的失踪已成悬案，优先级被迫后置。罗非动用了一切刑侦和地下情报网络，只得到一些关于旧工业区C-7扇形区附近曾有“海市蜃楼”般光影扭曲的目击传闻，无法证实。

　　罗浮生自己像一头失去目标的困兽，一次又一次重返谢南翔消失的坐标点。那里已被特四处初步封锁，残留的“虚能辐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现场干净得令人心寒。他调动自己作为哨兵被强化到极致的五感，甚至尝试强行扩张那并不算特别敏锐的精神图景去感知，除了捕捉到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谢南翔急救箱上消毒水混着包子铺淡淡油烟的独特气味残留，再无收获。那气味成了折磨他的钝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绵长的痛楚。

　　第四天傍晚，暴雨如注。罗浮生刚从又一次毫无结果的现场勘查回来，浑身湿透，带着泥浆和颓败的气息。他拒绝了罗非让他休息的提议，径直走向书房，打算再啃那些艰涩的超维度理论摘要。就在他推开书房厚重木门的瞬间——

　　一股强烈到近乎实质的眩晕击中了他。

　　不是生理性的疲惫，而是某种空间上的“错位感”。眼前的景象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般剧烈抖动、重叠。他看到书房温暖的灯光和冰冷的雨夜景象交替闪烁，听到罗非在身后焦急的呼喊与窗外震耳欲聋的雷声混杂成无法解析的噪音。更可怕的是，一股庞大、混乱、充满非人恶意的“注视感”席卷而来，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眼睛穿透维度壁垒，死死盯住了他。那并非虚兽本身的意识，更像是它活动时搅动的维度乱流产生的“回响”，其中夹杂着无数被吞噬者最后的恐惧碎片。

　　“呃啊——！”罗浮生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感觉自己的精神图景像被投入碎纸机的纸片，边缘开始疯狂震颤、剥离。他看到幻象：扭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触须状阴影；谢南翔回头望来的、充满惊愕却逐渐模糊的脸；还有……一片无边无际、色彩无法形容的“虚无之海”。

　　“浮生！”罗非冲上来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罗勤耕也从内室疾步走出，脸色骤变：“是维度涟漪反冲！他被虚兽的残留‘痕迹’标记了！快！精神稳定剂！”

　　但一切发生得太快。罗浮生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自己左手手背上，悄然浮现出一个极淡的、如同齿轮咬合又似漩涡般的奇异银色印记，微微发烫。紧接着，黑暗吞噬了一切。

　　意识复苏的第一感觉，是嗅觉。

　　生煎包混合着菜籽油和焦壳的浓郁香气，霸道地钻入鼻腔。然后是听觉——清晨街市的嘈杂，自行车铃声，小贩的吆喝，远处隐约的悬浮车引擎声。

　　罗浮生猛地睁开眼。

　　他坐在……不，是站在“南翔小笼包”店门右侧，那株老梧桐树下。手里提着一个浅黄色的、印着店铺logo的纸袋，温热的触感透过纸袋传来。身上穿着那件深色休闲外套和浅灰色衬衫，干净清爽，没有雨夜的泥泞。阳光明媚，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晃得他有些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