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缘》葫芦人参精

19、西湖灵域

　　深夜的西湖安静得像一面墨玉。
　　杭希和陆景深站在断桥边，湖面倒映着沿岸的灯火，但在杭希的天目视野里，湖水深处藏着一团暗红色的能量漩涡——那是灵域的入口，也是周媛自我囚禁的牢笼。
　　“怎么下去？”陆景深问。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紧身衣，是七处特制的，能一定程度防御能量冲击。
　　“闭上眼，牵紧我的手。”杭希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结印，“别怕，无论看到什么都别松手。”
　　她念诵古老的避水咒，青色的灵气从掌心涌出，包裹住两人。然后，她拉着陆景深，纵身一跃——
　　没有水花。
　　湖面像一层柔软的薄膜，被他们穿透，进入另一个世界。
　　陆景深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古道上。两侧是错落的仿宋建筑，飞檐翘角，灯笼高挂，但街上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天空是暗红色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层流动的、像血浆一样的光晕。
　　“这是……”陆景深倒吸一口凉气。
　　“周媛记忆里的琮国都城。”杭希的天目扫过四周，“她把梦境具象化了，还融入了阿彦残魂里关于古代城市的记忆碎片。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她的执念所化。”
　　她看向街道尽头——那里耸立着一座高台，台顶燃着熊熊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周媛。
　　她穿着那套自制的祭祀袍，长发披散，手里捧着那枚玉佩，正对着火焰念念有词。她的表情很诡异，既虔诚又痛苦，像在举行某种献祭仪式。
　　“她在做什么？”陆景深压低声音。
　　“在试图将阿彦的残魂固定在自己体内。”杭希皱眉，“但这方法不对。强行融合只会让两个魂魄互相撕扯，最后同归于尽。”
　　她正要上前，突然——
　　“站住。”
　　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
　　两人转头，看见一个穿青衫的年轻书生从巷子里走出来。面容俊秀，笑容温和，正是阿彦的模样，但眼神空洞，像被抽空了灵魂的傀儡。
　　“残魂化形了。”杭希将陆景深护在身后，“它不是阿彦本尊，只是碎片形成的意识体，只会执行最原始的指令。”
　　“什么指令？”
　　“保护周媛，完成‘未尽的缘分’。”杭希盯着那个残魂，“但它的理解是扭曲的——它以为融合就是永恒。”
　　残魂阿彦走到他们面前十步处停下，微微欠身：“两位贵客，今夜是琮国水神祭典，非祭者不得靠近祭台。请回吧。”
　　语气礼貌，但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冷，暗红色的天空开始飘落黑色的雪花。
　　“阿彦，”杭希尝试沟通，“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莲。”
　　残魂歪了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阿莲……名字很熟悉。但今夜我的新娘是周媛，请勿打扰。”
　　新娘。这个词让杭希心里一沉。
　　周媛执念深到这种程度了吗？
　　“让开。”杭希上前一步，眉心印记亮起青光，“周媛还活着，你这样会害死她。”
　　“害死？”残魂笑了，笑容温柔却残忍，“不，是赐予永恒。她爱我，我爱她，我们合为一体，从此永不分离——这难道不是最美好的结局吗？”
　　话音落，他抬手一挥！
　　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缝隙，无数苍白的手臂从缝隙中伸出，抓向两人——那是周媛梦境里被压抑的恐惧和痛苦所化的怨灵。
　　“小心！”陆景深将杭希往后一拉，自己挡在前面。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是杭希刚才给他的，刀身上刻着破邪符文。
　　短刀斩过，怨灵手臂纷纷断裂，化作黑烟消散。但更多的从裂缝里涌出，源源不绝。
　　“这样不行。”杭希双手结印，“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金色光芒炸开，将所有怨灵震碎。但金光散去后，残魂阿彦已经不见了。
　　祭台方向传来周媛凄厉的尖叫！
　　“不好！”杭希抓住陆景深的手，“她开始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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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台上，周媛被火焰完全吞没。
　　不是真实的火焰，是灵魂之火——她的主魂正在被阿彦的残魂强行侵入，两团光芒在她体内纠缠、撕咬、试图吞并彼此。
　　周媛的表情极度痛苦，眼泪不断滑落，但她嘴里还在念着祭文：“……以我魂为祭，以我身为器，愿与吾爱……永世不分……”
　　“她自愿的。”陆景深看出来了，“她真的爱那个残魂。”
　　“但那不是爱，是执念。”杭希冲上祭台，“周媛！醒来！那不是阿彦，只是一片记忆碎片！真正的阿彦在昆仑守门，他根本不认识你！”
　　周媛睁开眼，眼神涣散：“不……他认识……他在玉佩里陪我说话，陪我哭，陪我笑……他说他会永远陪着我……”
　　“那是你想象出来的！”杭希厉喝，“你把自己的感情投射到了残魂上，然后自欺欺人地认为它也有感情！但你看清楚——它的眼神是空的！它只是在执行‘守护玉佩持有者’的原始指令！”
　　周媛顺着杭希指的方向看去——残魂阿彦站在火焰外，正温柔地看着她，但那温柔是僵硬的、模板化的，像设定好的程序。
　　“不……不是的……”周媛开始动摇，“他说他爱我……”
　　“它连‘爱’是什么都不懂！”杭希双手结印，一道青光打入火焰，“周媛，你才二十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了一段虚假的感情放弃一切，值得吗？！”
　　火焰剧烈晃动。
　　残魂阿彦突然转身，表情变得狰狞：“你在破坏仪式……你在夺走我的新娘……”
　　它冲向杭希，但陆景深横刀挡在前面。
　　“滚开。”残魂抬手，暗红色的能量如潮水般涌来。
　　陆景深咬牙硬抗，短刀上的符文疯狂闪烁，但他毕竟不是修行者，被震得后退数步，嘴角溢血。
　　“陆景深！”杭希想过去，但周媛体内的融合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如果现在打断，两个魂魄会同时崩溃。
　　“我没事！”陆景深擦掉血，重新站直，“你救她，我挡着！”
　　他看着残魂阿彦，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也等了她七世。但我从没想过要强行占有她——因为爱是成全，不是毁灭。”
　　残魂愣住：“成全……？”
　　“对。”陆景深一步步走向它，“如果你真的爱周媛，就该让她好好活着，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而不是把她困在这个虚假的梦里。”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玉色魂光就亮一分——那是第二世书生李执的本源，此刻在极致的信念下被彻底激发。
　　“我爱杭希，所以哪怕她忘了我，推开我，甚至可能选择别人——我依然希望她幸福。”陆景深停在残魂面前，直视它空洞的眼睛，“这才是爱。你那种……只是自私的占有。”
　　残魂的表情开始崩裂。它的身体开始闪烁，像信号不良的投影。
　　“我……我只是想……不孤单……”它喃喃，“守门三千年……好孤单……”
　　这句话不是残魂说的，是阿彦本尊透过碎片传来的——守门人深埋心底的、从未对人言说的孤独。
　　杭希心脏一紧。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这缕残魂会回应周媛——不是因为周媛有多特别，而是因为它太寂寞了。三千年的守门生涯，看着无数人来来去去，却永远只能旁观，无法参与。
　　“阿彦……”杭希轻声说，“对不起。”
　　残魂看向她，眼神有了一瞬的清明：“阿莲……”
　　然后，它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它转身，走进火焰，拥抱住正在融合的周媛。
　　“对不起，”它说，声音变得温柔而真实，“我不该利用你的寂寞。”
　　周媛睁大眼睛：“你……”
　　“我不是你的良人。”残魂轻抚她的脸，“你值得更好的人，值得真实的爱，值得……活在阳光底下。”
　　它的身体开始化作光点，一点一点融入周媛体内——但不是吞噬，是修补。它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修复周媛被撕裂的魂魄。
　　“不……不要走……”周媛哭了，“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我只是不想一个人……”
　　“你不会一个人的。”残魂笑了，笑容里有阿彦本尊的温柔，“你看，你有担心你的朋友，有关心你的家人，还有……整个真实的世界在等你。”
　　最后一缕光点融入周媛眉心。
　　火焰熄灭。
　　灵域开始崩塌——建筑化作飞灰，暗红色的天空出现裂痕，黑色雪花逆向飘回天空。
　　残魂消失了。
　　但周媛体内的魂印也消失了，魂魄恢复完整。
　　她瘫倒在祭台上，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
　　杭希冲过去检查她的状态，松了口气：“没事了。残魂用自己修补了她，她只会睡一觉，醒来后只当做了场梦。”
　　陆景深走过来，脸色苍白但带着笑：“那就好。”
　　话音刚落，他腿一软，差点摔倒。
　　“陆景深！”杭希扶住他，“你受伤了？”
　　“没事……”他摇头，“就是有点累。”
　　但杭希的天目看得清楚——他体内的玉色魂光暗淡了许多，刚才强行激发本源对抗残魂，消耗太大了。
　　她二话不说，掌心贴在他胸口，青木灵气源源不断输入。
　　“别……”陆景深想推开她，“你才恢复……”
　　“闭嘴。”杭希瞪他，“再乱动我就把你扔湖里。”
　　陆景深笑了，乖乖不动。
　　灵气滋养下，他的脸色渐渐恢复。但杭希的心沉了下去——因为她发现，陆景深的魂魄深处，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是本源受损的标志。如果不及时修补，可能会影响寿命，甚至……下一世的轮回。
　　“怎么了？”陆景深察觉她的异样。
　　“没事。”杭希收回手，强作镇定，“回去让师父看看，他一定有办法。”
　　但心里知道，本源损伤，哪有那么容易修补。
　　灵域彻底崩塌。
　　三人回到现实世界，浮出西湖水面。岸边，苏槿带着七处的人已经等在那里，救护车也到了。
　　周媛被抬上救护车，她会在医院观察几天，然后……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她的普通人生。
　　“处理干净了。”苏槿看着恢复平静的湖面，“七处会抹去所有痕迹，周媛那边也会做记忆淡化处理。”
　　她看向杭希和陆景深：“你们怎么样？”
　　“没事。”杭希说，“后续报告我会补交。”
　　苏槿点点头，没再多问，带人离开了。
　　湖畔只剩下他们两人。
　　晨光初现，天边泛起鱼肚白。西湖在晨曦中苏醒，水鸟掠过水面，早起的老人在岸边晨练。
　　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杭希看着陆景深苍白的侧脸，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陆景深，”她轻声说，“以后别这样了。”
　　“哪样？”
　　“别总挡在我前面。”杭希眼眶发热，“我也会怕……怕你受伤，怕你出事，怕……”
　　怕再一次失去你。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陆景深听懂了。
　　他转身，将她拥入怀中。
　　“可我怕的，是保护不了你。”他低声说，“第二世，我眼睁睁看着你中毒而死。第四世，我亲手送你上刑场。第六世，我甚至……背叛了你。这一世，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他的声音在发抖。
　　杭希紧紧回抱他，眼泪浸湿他的衣襟。
　　“不会了。”她说，“这一世，我们会好好在一起。”
　　晨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像温柔的祝福。
　　但杭希心里清楚，麻烦才刚开始。
　　陆景深的本源损伤需要修补，江澈和林朔那边需要交代，七处可能会给她派新任务，而昆仑的往生门……谁知道还会不会再出问题。
　　更不用说，她和陆景深的关系彻底改变后，另外两个人会怎么想。
　　前路漫漫，荆棘丛生。
　　但至少这一刻，她在他怀里。
　　至少这一刻，他们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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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完，字数：2985字）
　　【下章预告：本源损伤的真相，江澈和林朔的反应，七处的新任务——这次牵扯到了杭希从未想过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