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中地》熹茗焙茶

11、我不要吊车尾（一）

　　乔云之站在考试光荣榜前，看着上面的排名。
　　这是开学摸底考的成绩。

　　第一名，姜忆菽。
　　……
　　第五名，苏恒。
　　……
　　第二百五十名，乔云之。

　　乔云之看着自己排名前面漆黑的数字，皱起眉：二百五？二百五十一也比二百五要好啊。

　　黑猫将她传送到这个时间线上的时候，清林中学已经正式开学，摸底考已结束。
　　以自己高一时期的知识储备，这一次进步五十名已经足够，但依旧达不到书签上的要求。
　　她想到自己的愿望是进步一百名，证明给于琳看，太阳穴就直抽抽疼。
　　就算自己有着高三的知识储备，但学业水平考试后，物化生早就被她忘个一干二净。

　　每当心烦意乱，她选择的还是逃避。
　　她转过身，看向教学楼梯口镜子里自己的模样。

　　在方晓绣的带领下，自己已减肥一个月。
　　原本沉重肥胖的身躯在与方晓绣的一次次吃饭中轻盈不少。
　　她捏捏腰上仍有的赘肉，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没维持多久，最终僵在嘴角，镜子里出现熟悉身影。

　　苏恒正抱着一叠试卷，出现在那面光洁的镜子中。
　　他穿着件白T恤，与方晓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两人似乎聊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苏恒眯起眼，笑起来，露出两颗亮晶晶的虎牙。

　　“呵呵，苏恒，你说得没错啊，最近那部动漫确实很……诶，小云朵？”方晓绣看向镜子，对着镜中的乔云之招招手。

　　乔云之僵在原地，她看着镜子里苏恒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睛。
　　自己和苏恒在那场乌龙之后，就鲜少说话，哪怕坐在前后桌，苏恒也只是与他的同桌嘻嘻哈哈，偶尔瞥到自己一眼，他也很快回过视线。
　　自己有时会犯习惯讨好的老毛病，鼓起勇气主动找他说话，用那些尴尬的话题试图撬开他的嘴，可是都没有成功——苏恒脸上依旧带着那疏离的笑。

　　与他现在脸上的灿烂笑容大相径庭。

　　乔云之移开视线，转头看向墙上的排行榜。

　　“哎呀，小云朵，怎么不说话啦？”方晓绣自然而然揽住乔云之的肩头。
　　乔云之撇撇嘴，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方晓绣的考试排名。
　　第二百名，方晓绣。

　　啊，长得不如人家，成绩更是与人家差五十名。
　　幽灵臭虫又从她的毛孔中爬出，乔云之只能随口应付几句：“我刚刚在乱想，走神了。”

　　“云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胡思乱想。”沉默许久的苏恒终于开口，他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

　　他随口的一句话立刻点燃乔云之心中的炮仗。
　　这家伙算什么？自己不过是打马虎应对那生死两难的问题，他就搞得自己好像背叛了他似的？
　　还说自己喜欢胡思乱想？还露出那种不咸不淡的臭表情？这么久不和自己说话，到头来就憋出这么一句烂话？

　　遭遇过赵嘉明和于琳的她早就不是那个包子，更何况面前站着的是自己认识十余年的人。

　　压抑整个青春的怨气在此时彻底爆发。
　　乔云之睨他一眼：“呵，苏恒，你也和以前一样，喜欢关照每个人。我看学校还装什么立式空调，直接装个你不就得了？”

　　“中央空调可比立式空调方便多了。”

　　苏恒那张冷淡的脸上终于泛滥起情绪，他攥着手中的试卷，瞪着眼睛看她：“云之，你、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我、我和同学聊天到底怎么了？我是班长啊！”

　　“我当然知道你是班长，还知道你是年级第五，更知道你受欢迎，你的每个朋友我都知道名字！”
　　“那你呢，你知道我这次考试第几，我人际关系怎么样，我都交了什么朋友吗？”
　　“你不知道，你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傻傻地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你一直在往前走，而我，被你丢下了！”

　　乔云之咬咬唇，将最后一句话吐出：“所以，别理我了！我就是胡思乱想！”

　　“云……”

　　乔云之拽着方晓绣就朝楼上走去，只留给苏恒一个背影。
　　她清晰的知道自己的主线任务是攻略苏恒，可是……这几天苏恒的态度很难让她不生气，她根本管不上什么攻略不攻略的。
　　更何况自己说出那些难听的话的时候，那只小臭猫并没有出现。
　　说明宣泄情绪完全是合理的。

　　她一步步跨着台阶，死死攥着方晓绣的手。

　　方晓绣尖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云朵，你干嘛跟苏哥发那么大火啊？”
　　“苏恒人很好的啊，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啊，他那句话也没恶意啊，只是……”

　　听到方晓绣和稀泥一样的话，乔云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没发火，我委屈而已。”
　　方晓绣，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胳膊肘往外拐？
　　这半句话她倒是咽回肚子里，就算重来一遍，她都没办法对方晓绣说重话。

　　方晓绣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牵着她的手。
　　两人一路无言，走进班级。

　　乔云之一屁股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气鼓鼓盯着黑板上根本理解不了的物理公式和数学公式。
　　她越看那些公式越恼火，为什么自己过去居然一个公式都要理解半天？凭什么苏恒一眼就学会？
　　明明很早很早之前……自己才是长辈和乡里乡亲口中的聪明孩子！

　　埋藏在心底的那些爱意碎片，在怒火的燃烧下逐渐扭曲成爪牙舞爪的竞争之壶，里面盛满她溢出的欲/望。

　　她暗自下定决心：我不仅要进步一百名，更要超过苏恒！

　　她捏着手中的自动笔，咔咔几声，笔芯裂成两截。
　　她随手将那铅笔芯扫到地上，低头继续钻研那物理题目。

　　她几乎整个身子都要陷进物理世界中，就连一杯灌好的水轻轻落在自己桌边她都不曾察觉。
　　直到语文课铃声响起，乔云之才发现自己的水杯里的水晃晃荡荡。
　　水杯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她皱起眉，从水杯下摸出那张纸条。
　　上面依旧是一行娟秀的小字：
　　【云之，对不起，是我太不了解你了。】
　　小字下还画着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她耳根滚烫起来，在她模糊的记忆里，在那个潮湿的青春期中，苏恒也总是默默为自己打水，偶尔传来附带解题方法的纸条。
　　只是两人似乎没能像现在那么亲昵，没能早早就朦胧知晓对方的心意，没能……狠狠吵一架。
　　自己总是淹没于他光环的阴影里，而忽略了自己似乎仍然能沾点他的光。

　　可是……
　　对不起这句话实在太轻飘飘，那张纸条只是他的认错自白。
　　乔云之垂下眼，折起那个小纸条，随手推到一边。

　　他只是递过来一张纸条，难不成就能弥补自己一路走来的风霜雨雪了吗？就能让自己不再委屈了吗？

　　乔云之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可似乎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自己这个乖乖女才有无理取闹的机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开心一点点。

　　兜兜转转，她的心脏再次扑通扑通跳起来。

　　“乔云之，你来说说这道阅读理解该怎么分析？”于琳的声音在她耳畔幽幽响起。

　　乔云之赶忙从胡思乱想中抽出身来，噌的一下站起身，看向试卷：
　　“这道阅读理解……”

　　“你给我站在这里。”

　　于琳的话像一盆冰水，在秋老虎正盛的九月末，哗啦啦将乔云之浇个透。

　　“乔云之啊乔云之，你现在成绩差成什么样子了你不知道吗？”
　　“不是我针对你啊，你学习态度是有问题的！”

　　于琳手上的那张试卷被她卷成一圈，一下一下敲在乔云之的书桌上：“还走神，还偷偷看纸条？”
　　她一把夺过乔云之放在一边的纸条，展开一看，爆发出尖利的冷笑。

　　“乔云之啊乔云之，好好的课不听，在这里写青春疼痛文学啊？主角还是你自己？”
　　“你满脑子恋爱恋爱，怎么读得好书？”

　　“我……”乔云之试图解释，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说是苏恒写的，那于琳会不会认为他们在早恋？班里会不会传自己和苏恒的绯闻？
　　小猫给自己看的另一条时间线出现在她眼前，代价太大，她并没有勇气向任何人公开自己的心意。

　　苏恒噌的一声从她身后站起：“老师，这题目我来讲吧，就不麻烦乔同学了。那张纸其实……”
　　“行，苏恒，你讲，让乔云之看看，什么叫优等生。”于琳似乎并没有耐心听苏恒把下半句话说完。

　　苏恒吸一口气，一手拿着卷子，不紧不慢地把语文阅读理解答案一口说完。

　　于琳那张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很好啊，很好，真不愧是优等生。阅读理解的思路基本上正确！”
　　“坐吧。”

　　苏恒点点头，直溜溜坐回椅子上。

　　乔云之则一直垂着脑袋站着。
　　曾经，她遇到这种事情只会掉眼泪，但今天，十八岁的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心里翻涌着一股闷气：凭什么？
　　自己语文考到年级第一，怎么可能不会这道阅读理解题？
　　明明是苏恒自作多情写的纸条，被扰乱军心的是自己，站起来挨骂的也是自己？

　　“好了，乔云之，你也坐下，挡着别人上课，不大好。”听到于琳的话，乔云之才坐回位置上。

　　她内心继续给苏恒记上一笔。

　　等真正攻略他了，一定要他给自己做牛做马！
　　所以，现在更要好好读书，完成愿望！

　　乔云之翘着腿，将那张纸条揉成团，扔到地上。
　　她抬起脚，一下把纸条踩在脚底，挺直背继续听课。
　　坐在她正后方的苏恒却垂下眼，低头翻动着试卷，发出细微的“哗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