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如铁》hylinone871

4、第 4 章

　　第四章

　　而且如果自己真的会变异——从伤口蔓延的速度看，最多还有一两个小时——那么他绝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不能让这玩意儿扩散出去。

　　宫铁心撑着墙壁站起来，走到样本库的中央控制台前。手指因为低温有些僵硬，但他还是准确地输入了指令。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排选项：

　　【1. 样本库温度调节】
　　【2. 气体环境控制】
　　【3. 内部消毒程序】
　　【4. 紧急封闭协议】

　　他点下了第四项。

　　系统弹出了确认框：【紧急封闭协议将永久性封锁样本库所有出入口，并启动内部净化程序（高温+强酸雾）。该操作不可逆转。确认执行？】

　　宫铁心的指尖悬在“确认”按钮上方。

　　他想起很多事。想起武馆前院的青石板，想起母亲炖的鱼汤，想起金铁心总是不耐烦地擦头发的样子，想起父亲教他惊涛掌时说“力从地起，意随心动”。

　　也想起那张二十五年前的老照片。回溯室里，金铁心朝他伸出的手。

　　对不起。

　　他在心里说。

　　指尖落下。

　　与此同时，研究所三楼的监控室里，越媗妍正对着屏幕尖叫。

　　她是今天下午临时被导师抓来顶班的——原定的监控员食物中毒进了医院。本来以为就是个无聊的值守任务，看看屏幕，记录数据，最多处理几个误报警。所以当冷库内部报警灯亮起时，她起初没太在意。

　　直到她切到冷库内部摄像头。

　　画面里，宫铁心正在和那具应该已经死亡五天的尸体搏斗。

　　越媗妍是医学院研究生，专攻神经科学，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她眼睁睁看着尸体——不，那已经不是尸体了——看着那东西抓住宫铁心的手臂，撕开手术服，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后宫铁心冲进了样本库，锁上了门。

　　越媗妍的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安全部。但研究所的安全部热线占线——不知为何，今天下午整个北区的通讯都不太稳定。她转而拨打宫铁心的个人通讯，无人接听。

　　最后她切换到了样本库内部摄像头。

　　画面里，宫铁心正站在控制台前，手指悬在屏幕上。越媗妍看清了屏幕上的选项，心脏几乎停跳。

　　紧急封闭协议。

　　“不……”她喃喃道，然后猛地抓起自己的随身宝，几乎是吼着输入了地区安全部的紧急转接码，“快接快接快接……”

　　通讯响了五声，终于接通。

　　“喂？”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背景嘈杂，似乎有警铃声。

　　“罗浮生！我是哨兵塔监测员越媗妍！”她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请你从外部突破救出宫医生！时间紧迫！注意安全！我马上赶过来！”

　　“等等，什么宫医生？你是谁？我还没同意——”

　　越媗妍没时间解释了。她看见屏幕上，宫铁心的指尖已经按了下去。

　　样本库内部，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所有通风口开始自动封闭，天花板上的红色警示灯疯狂旋转。广播里传来冰冷的电子音：“紧急封闭协议已启动。倒计时：300秒。”

　　宫铁心退到墙角，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伤口处的麻木感已经蔓延到了肩膀，左臂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他低头看了看，青紫色的暗纹爬上了锁骨位置。

　　倒计时：240秒。

　　门外的尸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疯狂撞击样本库的门。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房间震颤，门框边缘的密封胶条崩裂，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倒计时：180秒。

　　宫铁心闭上眼睛。他想起金姝婉曾经说过的话：“铁心，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因为活着才有改变的可能。”

　　对不起，母亲。他想。这次我做不到了。

　　倒计时：120秒。

　　撞击声突然停了。

　　宫铁心睁开眼睛。透过观察窗，他看见尸怪退后了几步，然后用那双漆黑的眼瞳，直直地“看”向摄像头的位置。

　　它在笑。

　　虽然没有肌肉牵动嘴角，但宫铁心能感觉到——那东西在笑。一种捕食者看到猎物落入陷阱的、残忍的愉悦。

　　然后尸怪转身，不再撞门，而是走向冷库的主门。它抬起手，手指——它的指尖已经长出了类似爪子的尖锐晶体——插进门缝，开始蛮力撬动。

　　它要出去。

　　倒计时：90秒。

　　宫铁心猛地站直身体。不。不能让它出去。外面的研究所还有几十个工作人员，楼上就是住院部，再往外是整个凌城北区……

　　他冲向控制台，想要取消协议。但系统提示：【紧急封闭协议一旦启动不可中断。】

　　“该死！”

　　倒计时：60秒。

　　样本库的温度开始升高——净化程序的第一步是高温灭菌。墙壁内的加热元件亮起红光，室温从零下80度迅速攀升到零上。宫铁心身上的手术服瞬间被汗水浸透，伤口处的麻木感被灼热的刺痛取代。

　　门外传来金属撕裂的声音。尸怪在强行打开冷库主门！

　　倒计时：30秒。

　　宫铁心放弃了控制台。他转身，目光扫过样本库——这里存放着各种高危样本，也许……有什么可以用作武器。他的视线落在墙角一个标着“生物腐蚀剂”的储存罐上。

　　就是它了。

　　他冲过去，用还能动的右手拧开压力阀，然后抱起这个三十公斤重的金属罐——罐体因为内部压力在微微震颤——冲到样本库门边。

　　倒计时：15秒。

　　尸怪已经撬开了冷库主门的一条缝。外面走廊的灯光透进来，在冷雾中形成一道光柱。

　　倒计时：10秒。

　　宫铁心用尽全力，将腐蚀剂罐砸向门缝。

　　罐体在撞击下变形，内部的压力瞬间失衡。阀门崩飞，绿色的粘稠液体喷涌而出，大部分淋在了尸怪身上。

　　“嘶啊啊啊——！！”

　　非人的惨叫。腐蚀剂接触到的部位迅速冒起白烟，晶化的外骨骼在酸性液体中溶解，露出底下溃烂的肌肉和骨骼。尸怪疯狂地挣扎，向后倒退，撞翻了解剖台。

　　倒计时：5秒。

　　高温已经让样本库变成了蒸笼。宫铁心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开水锅，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痛。他瘫倒在门边，视线开始模糊。

　　倒计时：3秒。

　　门外，尸怪还在挣扎，但动作已经明显迟缓。

　　倒计时：2秒。

　　宫铁心看见样本库天花板上的喷头开始转动——强酸雾化程序即将启动。

　　倒计时：1秒。

　　他闭上眼睛。

　　预期的剧痛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巨响——不是从样本库内部，而是从外面。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撞在了冷库主门上，整面墙都在震颤。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金属扭曲、撕裂的声音。

　　宫铁心勉强睁开眼睛，透过观察窗，他看见冷库主门被整个从门框上扯了下来，像一片落叶般飞出去，撞在对面实验室的钢化玻璃上——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门外站着一个人。

　　不，那不太像是“人”。

　　那是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年轻男性，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短发，五官凌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那双眼睛泛着暗金色的光，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瞳孔。

　　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双裸露的、指关节突出的手。但宫铁心看见，那双手的指尖覆盖着一层极薄的、类似金属的角质层，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哨兵。

　　而且是战斗系的、完全觉醒的哨兵。

　　哨兵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冷库，瞬间锁定在还在挣扎的尸怪身上。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调整呼吸，整个人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冲了过去。

　　速度太快，宫铁心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下一秒，哨兵的手已经贯穿了尸怪的胸膛——不是拳头，而是五指并拢如刀，直接从胸骨位置插了进去，从后背透出。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量浪费。

　　尸怪僵住了。

　　然后它体内传来一连串细密的、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体表的晶状物纷纷崩解脱落，露出底下迅速腐败的肌肉组织。几秒钟后，它彻底瘫软下去，变成一滩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烂肉。

　　哨兵抽出手，甩掉上面的粘液和碎肉。他转向样本库的门，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透过观察窗，与宫铁心的视线对上。

　　“宫医生？”他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年轻，带着某种金属质的共鸣，“我是地区安全部哨兵罗浮生。越媗妍让我来救你。”

　　宫铁心张了张嘴，想说谢谢，想说小心，想说伤口的事。

　　但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左臂的麻木感已经蔓延到了心脏位置。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视线彻底黑了下去。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罗浮生一拳砸开了样本库的门锁，然后冲了进来。

　　然后是一双手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那双手很稳，很热。

　　和冷库里的一切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