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三世之白夜若梦》吟风赋月客

4、第 4 章

　　琬月看了眼灵悦道：

　　“哎。”说着便把书卷往案上一搁，檀木书镇发出轻响，“罢了。”

　　灵月立刻会意，伸手去扶夜星时，却被对方避开。夜星的指尖掐进地砖缝隙，指节泛白：“不用了，你坐吧。”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尾音还带着未散的颤。

　　琬月从榻上起身，踩在微凉的白玉地砖上，走到夜星面前才停下。她垂眸打量着对方道：“怎么，你不想起？”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发间的珍珠步摇却轻轻晃了晃，碎光落在夜星手背上。

　　夜星猛地抬头，眼白布满红丝：“不是！”她喉结滚了滚，视线撞上琬月平静的眸子，忽然又低下头，“我知道这是您头一次参加仙台会，是我失了分寸……”她顿了顿，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膝盖上的布纹，“若主儿心里还憋着气，我岂能起身？”

　　琬月忽然笑了，步摇上的珍珠叮当作响。“你当我是为这个？”她转身走回案边，重新拾起书卷却没翻开，指尖在“苍生”二字上轻轻点着，“我问你们，为神的职责是什么？”

　　灵月刚要开口，夜星已先一步叩首：“保卫天下众生！”声音撞在殿梁上，嗡嗡地响。灵月忙跟着应和，尾音却比夜星弱了半分，眼角偷偷瞟向琬月的神色。

　　“对。”琬月合上书，“但不止这个。”她走到殿中，月光顺着她的衣褶流淌，“更要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拼了命也得做好。”她忽然提高声音，步摇的碎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若此刻魔军破了北境，你们敢因为这点失误，让防线塌个窟窿吗？”

　　夜星的肩膀猛地一缩，像被这话烫到。灵月忙上前半步，刚要说话，却见琬月摆了摆手。“起来吧，我没怪你们。”她重新坐回榻上，拾起案边的茶盏，水汽氤氲了她的眉眼，“去偏殿歇着，明早卯时还得去清点天兵甲胄。”

　　夜星和灵悦对视一眼，忙叩首行礼，退出去时，灵月的靴底蹭过地砖，发出轻微的声响，被琬月案上的茶盏轻磕声盖了过去。

　　殿门合上的刹那，琬月脸上的平静碎了。她望着窗外出神，指尖的茶渍滴在书页上，晕开一小团深色。仙台会的暗流早在半月前就漫到了脚边，若不是明昊解围此刻夜星跟云轩怕是已入了天牢。她想起那年大战，天帝暗中动的手脚——水神的龙鳞被蚀了大半，火神的火元至今没补全，若这次再出岔子……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茶盏凑到唇边，茶水早就凉透了。

　　而另一边，曜阳的殿里正响着棍击木椅的脆响。

　　“啪！”御霄手里的棍子落在云轩身下的梨花木椅上，木屑飞起来，沾在云轩的发间。云轩梗着脖子喊：“主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喊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眼角却偷偷瞟向站在一旁的曜阳。

　　嚁阳握着腰间玉佩的手指泛白，墨色的眼底明明灭灭——他何尝看不出这俩人在演双簧？御霄挥棍的力道越来越轻，云轩的喊声却越来越响，活像戏台子上的花脸。

　　阶下的侍从忍不住低头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御霄眼尖，忽然停了手，抬脚就往那侍从膝弯踹去：“滚出去！这里有你笑的份？”侍从哎哟一声跪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袍角扫过门槛时，还带倒了个香炉。

　　“主子，您打了这半天，胳膊该酸了。”御霄转过身，把棍子递向曜阳，脸上堆着笑，“要不我替您再‘教训’他几下？”

　　曜阳没接棍子，反而从袖中摸出个青瓷小盒，往云轩面前一扔。“行了，别装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目光扫过云轩那故意挤出来的“眼泪”，“愈伤膏拿去，别真把嗓子喊哑了，明早还得去巡东天门。”

　　御霄忙捡起盒子，扶着“晕乎乎”的云轩往外走。刚出殿门，云轩就直起腰，拍了拍御霄的胳膊：“还是你机灵，再晚会儿，我嗓子真要冒烟了。”

　　御霄翻了个白眼，把药膏塞给他：“主子那眼神跟火似的，早看穿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往四周看了看，“说真的，你觉不觉得……主子对那夜境之主有点不一样？”

　　云轩的脚步顿了顿，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出几分凝重：“我昨儿去送文书，瞧见主子对着夜境送来的星图看了半宿，连天帝传召都迟了片刻。”他拽了拽御霄的袖子，“白境和夜境向来是死对头，主子要是动了情……”

　　御霄的眉头拧成个疙瘩，忽然打了个寒噤：“别瞎说，主子什么样的人物？天界的仙子哪个不是对他倾心？哪会瞧上夜境那号……”话没说完，却想起夜境之主那双淬了冰似的眼，还有转身时衣摆扫过地面的冷冽，忽然没了底气。

　　两人走到云轩的寝殿前，御霄推了他一把：“先睡吧，这事……咱们再瞧瞧。”云轩点点头，刚要推门，却又回头：“明早替我多带点吃的，今儿喊得太费力气了。”

　　而玉晶桥的另一边，灵树的影子在地上晃成一片斑驳。明昊扯了扯璃雪的袖子，指尖触到她腕间的银铃，叮当地响。“雪儿，你喜欢这吗？”他指着头顶的灵叶，叶片上的露珠滚落，砸在两人之间的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璃雪踢着脚下的石子，石子滚进桥洞，发出闷闷的回响。“不喜欢。”她的声音闷闷的，“这天界的云是白的，树是绿的，连风都带着股规矩味儿，瞧着就烦。”

　　明昊忽然笑了，从袖中摸出颗糖，是人间的麦芽糖，用红纸包着。“等我忙完这阵，偷偷带你去人间。”他把糖塞进璃雪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糖纸传过去，“人间的春天有桃花雨，夏天能听蝉鸣，秋天……”

　　“真的？”璃雪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比灵树上的露珠还亮，她把糖攥紧，红纸在指间皱成一团，“你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明昊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我明昊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

　　璃雪咬着糖，甜味在舌尖漫开，心里却忽然空落落的。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南天门，忽然叹了口气：“当神仙真没意思，连想去哪玩都得偷偷摸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