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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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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刚转过巷口的承缘正扯着玉欢的衣袖,眼睛亮得像浸在清泉里的星子:“既然清宴哥哥进了宫,那我们多玩一个时辰再回去,说不定刚好能碰上他出来!”
玉欢也是一脸雀跃:“公主,我听说那边有一家刘记包子铺,他家的包子皮薄馅厚,咬一口汤汁都要溢出来呢。”
“真的?”承缘眼前一亮,随即又想起什么,拉住玉欢郑重嘱咐,“对了,出宫在外别叫我公主,就叫……小姐,啊不,叫姑娘。”
玉欢笑嘻嘻的给她行了一礼:“我知道了,姑娘。”
“快走吧”
承缘拉着玉欢小跑起来,绣着暗纹的裙裾在晨光中翻飞如蝶。她跑得急,没留意前方,一头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鼻尖传来清冽的松木香,她仓促抬头,只瞥见一角玄色衣袍。
她急着去包子铺,连对方容貌都未看清便匆匆道了声“抱歉”,拉着玉欢继续往前跑。
那玄衣男子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低沉嗓音里带着几分不悦:“你这女人,好生无礼。”
这话偏生被尚未跑远的永宁听了去,她边跑边回过头,清脆的声音在晨风中格外明亮:“本姑娘年方十五,尚未及笄,你叫人家女人才好生无礼!”
她回眸的刹那,朝阳正好映在她脸上,将那张明艳的小脸镀上一层柔光。青色的衣裙在奔跑间翩跹起舞,发间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玄衣男子微微一怔,待要说什么,那两个身影已消失在街角。
他垂眸,见地上静静躺着一支珠钗,银丝缠成的蝶翼上缀着细碎的蓝宝,在晨光中泛着莹莹微光。
他弯腰拾起珠钗,指腹轻轻摩挲过微凉的珍珠,目光再度投向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唇角在不经意间勾起一丝弧度。
“枭羽。”他轻声唤道。
一个身影迅速自暗处现身,恭敬垂首:“主子。”
“去查查这姑娘的身份。”他将珠钗小心收入怀中,玄色衣袖在风中轻扬,“谨慎些。”
“是”
承缘拉着玉欢一路小跑,直到转过两个街角才放慢脚步。她微微喘着气,脸颊因奔跑泛着红晕,却仍不忘回头张望。
“姑娘在看什么?”玉欢好奇地问。
“没什么。”永宁摇摇头,心里却莫名浮现出那个玄衣身影。那人身上的松香很特别,带着雪后初霁的冷冽,与宫中常用的沉香截然不同。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扑鼻而来的食物香气驱散。刘记包子铺就在眼前,蒸笼冒着腾腾热气,排队的人已排到了街边。
“好香啊!”承缘眼睛一亮,暂时将方才的小插曲抛在脑后。
主仆二人排在队伍末尾,承缘好奇地踮脚往前张望。只见掌柜的麻利地掀开蒸笼,白茫茫的热气顿时腾空而起,裹挟着面皮与肉馅交融的醇香扑面而来。
永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市井的烟火气比宫里的珍馐更让人心动。
“姑娘,听说他家的蟹黄包子最是出名,每日只做三十笼呢。”玉欢小声说着,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生怕有人冲撞了公主。
永宁却浑然不觉她的担忧,她的注意力全被前面一个买包子的孩童吸引住了。
那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接过包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烫得直吐舌头,却还是咧着嘴笑开了花。
永宁望着那孩童纯真的笑脸,心头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在宫墙之内,这般毫不设防的欢喜当真少见。
她正看得出神,忽然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拉扯。
“姑娘,”玉欢凑近她耳边,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咱们还是快些买了包子回去吧。春日宴将至,街上人杂,万一被人认出来……”
永宁这才定了定神,点头道:“你说得对。”
就在这时,排在前面的一个老妇人转过身来,慈祥地笑道:“小姑娘是第一次来刘记吧?他家的蟹黄包确实一绝,不过老婆子我更推荐鲜虾小笼包,皮薄馅嫩,汤汁鲜美得很。”
永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弄得一怔,随即展颜笑道:“多谢婆婆指点。”
老妇人见她笑容明艳,不由多看了两眼:“小姑娘生得真俊俏,可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玉欢立刻警惕地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永宁却轻轻按住她的手,对老妇人甜甜一笑:“婆婆说笑了,我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今日随兄长出来逛逛。”
说话间,队伍已排到了她们。
掌柜的是个满面红光的中年汉子,见永宁气质不凡,热情地招呼道:“姑娘要些什么?今日新出了笋尖猪肉包,笋是今早刚从城外送来的,鲜嫩得很。”
永宁看着蒸笼里各式各样的包子,一时犯了难。她在宫中用膳,从来都是御厨精心搭配好的,何曾需要自己选择?
“那……就要一笼蟹黄包,一笼鲜虾小笼包,再加两个笋尖猪肉包吧。”她学着前面顾客的样子说道。
“好嘞!”掌柜利落地夹起包子,用油纸包好,“姑娘拿好了,小心烫。”
永宁接过热乎乎的包子,那暖意从指尖丝丝缕缕渗进心底,连带着清晨的寒气都驱散了几分。她示意玉欢付了铜钱,正要转身,身后却传来一阵刺耳的骚动。
“让开让开!没长眼吗?没瞧见我们家小姐的轿子到了?”一个粗鄙的男声蛮横地喝道。
永宁蹙眉回首,只见几个穿着藏青色家丁服的精壮汉子,正粗暴地推搡着排队的人群,硬生生清出一条道来。一位少女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袅袅婷婷走来。
她约莫二八年华,梳着时兴的飞仙髻,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映得那张娇艳脸庞愈发夺目。只是那眉眼间盛气凌人的神色,却将这份美丽折损了几分。
“楼慧。”永宁心口那股暖意霎时冷了下去,一股无名火悄然窜起。
玉欢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姑娘,咱们避一避吧?这位毕竟是楼贵妃的亲妹妹,京里谁不知她性子骄纵。”
那厢,楼慧已行至摊前,纤纤玉指随意一指,语气倨傲:“把这笼里,不,把你们今日所有的蟹黄包都给本小姐包起来。”
卖包子的老掌柜佝偻着腰,脸上堆起为难的笑,皱纹都挤在了一处:“这位贵客小姐,实在对不住......小老儿这铺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位客人至多只能买两笼蟹黄包,为的是让后头排了许久的街坊邻里都能尝个鲜......”
楼慧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目光轻蔑地将老掌柜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规矩?在这京城脚下,你跟本小姐讲规矩?你可知我是谁?”
永宁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清越:“楼二小姐好大的威风。”
楼慧闻声转头,正待发作,却在看清永宁面容的刹那,脸色骤变。她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骄纵的气焰瞬间凝固在脸上,那双原本盛气凌人的杏眼此刻写满了惊愕与慌乱。
“永……永宁”楼慧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连带着身子都微微矮了半分。她飞快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识破永宁身份后,方才勉强稳住心神,只是那攥着帕子的手却泄露了她的不安。
承缘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楼慧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这京城的规矩,原来在楼二小姐眼里,是可以随意践踏的?”承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楼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咬了咬唇,强自镇定道:“公……不……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与掌柜的开个玩笑。”她转向老掌柜,声音生硬地放缓:“就......就按规矩,给我两笼便是。”
“啊?……好,好”。老掌柜目瞪口呆,手忙脚乱地打包起包子。
楼慧接过包子,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摊位,临走前还不忘偷偷瞥了永宁一眼。
待她走远,玉欢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姑娘,方才可吓死奴婢了。若是楼二小姐当众说破了您的身份......”
永宁望着楼慧远去的背影,轻轻摇头:“她不敢。”指尖摩挲着尚有余温的油纸包,那暖意却再也无法抵达心底。
待那群人离去,排队的人群纷纷向承缘投来赞许的目光。方才与承缘搭话的老妇人笑道:“小姑娘好胆识,那女子看来身份尊贵,遇见这种事,寻常人躲还来不及呢。”
承缘浅浅一笑:“身份再尊贵,也要讲道理不是?”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低沉悦耳,带着几分熟悉的温度。
承缘猛地回头,青丝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盈的弧线。身后一米处,晨光恰好将那人挺拔的身形勾勒清晰。
清宴一袭月白常服衬得他愈发清隽,袖口绣着淡淡的银竹纹。此刻他唇角噙着温润的笑意,目光落在永宁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宠溺。
“清宴哥哥!”永宁惊喜地唤出声,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他跑去,却在离他两步远时猛地刹住脚步,想起自己此刻身在宫外,又刚经历了方才那一番“仗义执言”,脸颊不由得飞起红霞。
清宴将她这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笑意更深:“我们缘儿如今都会在市井之中主持公道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承缘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我……我只是看不惯她欺负人。”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他,眸中星光点点,“你不是被父皇召进宫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刚出宫就碰见承渊说起某人早上溜走的事。”齐斓走近两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尚且温热的油纸包,“想着你必定会来这西市,便顺路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