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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朝初定,朱墙深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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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三十七年,冬。
朔风卷着碎雪,打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簌簌作响,像是在为刚逝去的老皇低吟挽歌。灵堂的白幡还未完全撤去,宫墙深处已悄然换上了明黄的新色,龙旗猎猎,宣告着一个新朝代的开启——皇长子萧逸轩于灵前继位,改元景和,是为萧朝新帝。
我叫叶棠梨,曾是萧逸轩潜邸时的阁中侍妾,无显赫家世,仅凭几分慧黠与隐忍,在潜邸一众姬妾中求得安稳。如今新帝登基,潜邸旧人皆按份位迁入后宫,我被册封为愉常在,位分正七品,居永和宫偏殿,不算高,却也不算垫底,恰是个不上不下、容易被忽略的位置。这后宫如同一座精密的棋盘,每个踏入这里的女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或主动争逐,或被动承压,都要循着规矩,步步为营。新帝性情温和,不嗜权谋,登基后恪守先皇遗旨,立潜邸正妃沈氏为后,其余旧人各有册封,又纳了几位世家女子与一位异国贡女,凑齐了这景和初年的后宫格局。虽有位分之别,有派系之分,更有帝王好感度的亲疏远近,但新帝无心纵乐,后宫氛围竟比前朝平和许多,少了些你死我活的戾气,多了些相安无事的沉寂。
入后宫第三日,按规矩需给皇后请安,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见全后宫的诸位主子,更是第一次清晰地看清这后宫的“天平”——那架以帝王好感度为砝码,悄悄衡量着每个人处境的天平。天刚蒙蒙亮,我便起身,由宫女青禾为我梳妆。一身石青色绣折枝玉兰花的常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头上只簪了一支素银梅花簪,没有过多珠翠,符合正七品常在的规制,也符合我素来低调的性子。青禾一边为我理着鬓发,一边轻声道:“小主,今日请安,可得仔细着些言行,别出了差错。听说皇后娘娘与慧贵妃娘娘深得圣心,荣嫔、仪贵人几位也常被翻牌子,咱们还是少惹眼为好。”
我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那张算不上绝色,却眉眼清冽、自带几分疏离感的脸,淡淡点头:“我知道。”新帝的好感度,我并非不放在心上,只是比起主动争逐,我更习惯蛰伏。后宫之中,最忌锋芒毕露,尤其是像我这样家世普通、帝王好感度仅五十五的低位份嫔妃,沉默是金,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更何况,我本就不是那么想参与这场围绕帝王的纷争,能安稳度日,便已是幸事。
永和宫到中宫坤宁宫的路不算近,踩着厚厚的积雪,听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心中已有了几分盘算。后宫之中,派系虽明,但好感度的高低,才是决定侍寝概率、甚至生存境遇的关键——皇上好感度六十以上,侍寝概率便会大幅提升,而六十以下,大多只能在自己的宫殿里,守着漫长的孤寂。皇后一派势大,娴妃一派势弱,其余几位无派系的,要么是心思单纯,要么是深谙自保之道,我既被册封为“愉常在”,便该守着这份“愉”的表象,藏起内里的心思,也藏起那份不算出众的好感度。
到坤宁宫时,已有几位主子先到了。正殿的暖阁里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驱散了殿外的寒气。几位主子分坐在两侧的梨花木椅上,低声说着话,见我进来,都不约而同地抬眸看来,目光里有审视,有淡漠,也有几分疏离。
我敛衽行礼,规规矩矩地问了安:“臣妾愉常在,见过各位主子。”
坐在最上首左侧的,是娴妃苏氏。她身着正红色绣缠枝莲纹的妃位朝服,头戴赤金点翠步摇,容貌清丽,气质温婉,眉宇间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娴妃出身从一旗世家,在潜邸时便是侧妃,位分仅次于皇后,如今册封为正四品妃,是后宫中除皇后外位分最高的女人。她性子不算凌厉,心思中等,最特别的是,她竟不愿争宠,即便皇上对她的好感度有七十,足以让她获得不少侍寝机会,她也始终保持着淡淡的距离感。潜邸时她便与皇后不算亲近,如今在后宫中自成一派,虽势弱,却也无人敢轻易招惹。见我行礼,她微微颔首,声音柔和:“愉常在起身吧,不必多礼。”
坐在娴妃身旁的,是纯嫔白氏。她位分正五品,身着浅粉色绣桃花的嫔位常服,容貌娇俏,眼神灵动,一看便是个心思活络的。纯嫔出身普通世家,在潜邸时便是娴妃的侍女,后来被新帝看中,抬为侍妾,如今跟着娴妃,自然是娴妃一派的人。只是她存在感极低,几乎透明,皇上对她的好感度也只有六十,堪堪踩在侍寝概率的门槛上,却鲜少被翻牌子。她见我起身,对着我浅浅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笑容真挚,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另一侧的椅子上,坐着荣嫔、仪贵人、元常在,还有一位身着月白色绣素兰常服的女子,正是婉常在。荣嫔李氏,位分正五品,身着藕荷色绣玉兰花的嫔位朝服,容貌端庄,气质沉稳,眼神却有些木讷,一看便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她出身从二旗,是皇后的远房表妹,自潜邸时便依附皇后,如今自然是皇后一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她性子不算聪慧,心思中等,却极愿意争宠,或许是仗着皇后的势力,皇上对她的好感度有六十五,侍寝概率不算低,平日里也总爱摆出几分高人一等的姿态。见我坐下,她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便转过头去,与仪贵人低声说着话,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仪贵人张氏,位分正六品,身着淡紫色绣兰草的贵人常服,容貌清秀,性子温和,看似没什么存在感,实则是个懂得钻营的。她是皇后潜邸时的旧人,一直跟着皇后,属于皇后派的边缘人物,心思中等,却有着不少争宠的小手段,或许是那些小手段恰好合了新帝的意,皇上对她的好感度竟有七十,与娴妃、嘉贵人持平,侍寝的次数也不算少。她见我起身,对着我点了点头,神色温和,却也没多说什么,眼神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打量。
元常在吴氏,位分正七品,身着浅绿色绣竹叶的常服,容貌普通,气质怯懦,她本是皇后的闺阁侍女,因忠心耿耿,被皇后抬为侍妾,如今入了后宫,更是皇后最信任的人。她心思中等,没什么争宠的本事,却偶尔能得到侍寝的机会,皇上对她的好感度有六十,大抵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或是念及几分旧情。她虽位分低,却能自由出入坤宁宫,在皇后身边说话也有几分分量,只是在众人面前,始终显得有些怯懦,一直低着头,手指绞着帕子,似乎不太敢与人对视。
而婉常在陈氏,与我同为正七品常在,她是实打实的平民之女,因容貌清丽、性子温婉,在潜邸选秀时被新帝看中,抬为侍妾,如今入了后宫,依旧是常在的位分。她身着月白色绣素兰的常服,头上只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气质清雅,眉眼间带着几分淡淡的羞怯,却又不失分寸。婉常在心思中等,无任何派系依附,既不靠近皇后一派,也不攀附娴妃,性子温和寡言,平日里只在自己的宫殿里养花种草,极少参与后宫纷争,存在感比纯嫔还要低,几乎是皇上会忽略的存在,好感度也只有五十,是后宫中最低的一位。见我行礼,她连忙站起身,对着我浅浅屈膝回礼,声音轻柔:“愉常在不必多礼。”坐下后,她便重新端起茶杯,轻轻摩挲着杯壁,目光落在窗外的雪景上,神色平静,仿佛这后宫的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
我安静地坐在最末位的椅子上,端起桌上的热茶,轻轻啜了一口,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暖阁里的气氛不算热烈,甚至有些沉闷,几位主子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落人口实,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着因帝王好感度而产生的微妙差距。
没过多久,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皇后娘娘驾到——慧贵妃娘娘驾到——嘉贵人驾到——”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袍,敛衽等候。这三位,便是如今后宫中最得圣心的人,也是皇后一派的核心力量。
首先走进来的,是皇后沈氏。她身着明黄色绣金凤穿牡丹的皇后朝服,头戴累丝衔珠凤冠,凤冠上的珍珠与宝石在暖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气场全开。皇后容貌绝美,气质雍容华贵,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与深沉,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察一切。她出身正一品世家,是先皇亲自为太子选定的正妃,端庄得体,心思高深,潜邸时便将一众姬妾管理得服服帖帖,如今成为正一品皇后,更是后宫的绝对核心,无人能撼动其地位。更重要的是,皇上对她的好感度高达八十,是后宫中最高的一位,不仅有着皇后的尊荣,更有着帝王实打实的宠爱,侍寝的频率更是无人能及。
“臣妾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齐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带着难以掩饰的恭敬。
皇后走到上首的凤椅上坐下,抬手,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卿平身。”
“谢皇后娘娘。”众人起身,重新坐下,神色愈发恭敬。
紧随皇后身后的,是慧贵妃陈氏。她身着正三品贵妃规制的正紫色绣鸾鸟朝服,头戴赤金镶红宝石的凤钗,容貌明艳动人,眼神清澈,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慧贵妃出身从二旗世家,是皇后的表侄女,自小在皇后身边长大,性子单纯,没什么心机,对皇后言听计从,是皇后一手扶持起来的。她虽无争宠之心,却深得圣心,皇上对她的好感度有七十五,仅次于皇后,侍寝的次数也极多,或许正是这份单纯,在复杂的后宫中,成了难得的慰藉。她走到皇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对着众人浅浅一笑,笑容天真烂漫,毫无城府,倒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最后走进来的,是嘉贵人。她身着一身异域风情的服饰,鹅黄色的纱裙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头戴一支金色的发冠,上面镶嵌着彩色的宝石,容貌艳丽,带着几分异域女子的独特风情。嘉贵人是西域小国进贡的女子,精通音律与舞蹈,尤其擅长跳异域舞,每次献舞,都能引得新帝侧目。她虽位分不高,仅为正六品贵人,却心思高深,极善隐忍,入后宫后便主动依附皇后,凭借着独特的异域风情与高明的争宠手段,深得皇后几分看重,更是后宫中隐藏的关键人物。皇上对她的好感度有七十,与娴妃、仪贵人持平,侍寝的概率也不低。她走到皇后另一侧的空位上坐下,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神色平静,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全场,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在评估着每个人的威胁。
暖阁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众人都不敢随意说话,只偶尔端起茶杯,掩饰着心中的拘谨。皇后端坐在凤椅上,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威仪:“如今新朝初定,后宫之事,需以安稳为重。本宫不求你们和睦相处,但若有人敢兴风作浪,破坏后宫安宁,本宫绝不轻饶。”
“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众人再次起身行礼,语气恭敬。
皇后微微点头,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随即又道:“近日天气寒冷,各位妹妹都要保重身体,后宫之事,有本宫在,你们只需安心度日便好。”
“谢皇后娘娘关怀。”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多是关于冬日养生、宫中琐事的闲谈,无人提及敏感话题,更无人敢表露半分争宠的心思。慧贵妃性子单纯,时不时会问出几个天真的问题,引得皇后微微发笑;嘉贵人则始终沉默,偶尔在皇后问话时,才会轻声应答几句,言辞得体,滴水不漏,偶尔提及西域的风物,语气从容,显然是在不动声色地展现自己的特别;娴妃则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神色,偶尔与纯嫔低语几句,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仿佛帝王的宠爱于她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婉常在依旧话少,只是在被皇后问及冬日是否畏寒时,才轻声回了句“谢娘娘关怀,臣妾宫中暖炉充足”,语气恭敬,却也带着几分疏离的客气;荣嫔与仪贵人则时不时会说些讨喜的话,看似不经意,却处处透着想引起皇后注意、刷存在感的心思。
我始终安静地坐在角落,听着众人的谈话,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掠过每个人的神色,将她们的言行举止、甚至那份隐藏在平静下的对帝王好感度的渴求,一一记在心中。皇后的高深莫测与盛宠在身,慧贵妃的单纯无知与得天独厚,嘉贵人的隐忍深沉与手段高明,娴妃的沉稳自保与淡然处之,荣嫔的依附盲从与争宠之心,纯嫔的灵动聪慧与透明处境,仪贵人的温和外表与钻营手段,元常在的怯懦忠心与偶尔恩宠,婉常在的清雅避世与被人忽略,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每个人都在这朱墙之内,围绕着那唯一的男人,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
请安的时辰很快便到了,皇后抬手示意众人退下,众人再次行礼,依次退出坤宁宫。走在厚厚的积雪上,朔风再次吹起,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我心中的思绪。
这后宫,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皇后一派势大,娴妃一派势弱,而帝王的好感度,便是那最关键的风向标,决定着每个人的处境与未来。我,愉常在叶棠梨,既无显赫家世,又无强大靠山,帝王好感度也仅有五十五,低于侍寝的高概率线,或许,这反倒是一种保护。我本就不是那么想参与争斗,藏起心思,步步为营,在这深宫中守住一方安稳,或许,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回到永和宫偏殿,青禾早已备好了暖炉与热茶。我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中渐渐有了清晰的规划。新帝温和,后宫安稳,这便是我最好的机会。不求荣宠加身,不求侍寝频繁,只求不被卷入纷争,不被人当成棋子,安安稳稳地度过这漫长的深宫岁月。
只是,我心中清楚,这后宫的安稳,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帝王的心思,派系的平衡,甚至一丝微小的变故,都可能打破这份平静。今日的沉寂,或许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而我,能做的,便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以不变应万变,在这琼枝玉树环绕的深宫之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安稳的路。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仿佛要将所有的过往与纷争,都掩埋在这片纯净的白雪之下。而我知道,当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之时,这后宫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