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曲》筱妧

20、李氏得子，金氏落魄

　　景和五年的初春，积雪消融，宫道旁的腊梅落尽了最后一抹残香，长春宫的庭院里，却透着一股紧绷的期待与凝重。荣嫔李氏怀胎十月，早已到了临盆之日，腹部高高隆起，行动艰难，每日卧病在床，由太医和宫女们轮流照料，只等腹中胎儿平安降生。

　　大皇子萧景瑞每日课业一结束，便会守在荣嫔的殿外，神色焦灼，时不时向内殿张望，眼底满是对母亲和弟弟的担忧。荣嫔靠着床头，指尖轻轻抚摸着腹部，感受着胎儿的胎动，眼底满是温柔的期许，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嘉嫔自上次胎象不稳之事被太后娘娘打压后，虽收敛了许多，却始终没有放弃对她的算计，如今她即将生产，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嘉嫔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景仁宫的内殿里，嘉嫔金氏正坐在桌前，脸色阴沉地看着心腹宫女，语气冰冷：“荣嫔就快生了，这是她最关键的时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若是让她顺利生下皇子，她便有了两个儿子，日后在夺嫡之争中，我们景璜的胜算，会越来越小。”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方锦帕，眼底满是不甘与狠辣。上次在荣嫔安胎药里动手脚，被太后娘娘及时察觉，不仅没能打压荣嫔，反而让荣嫔得到了太后娘娘的庇护，地位愈发稳固。如今荣嫔即将生产，她必须孤注一掷，就算不能除掉荣嫔，也要让她生下一个有缺陷的孩子，或者让她生产时出意外，彻底失去争夺后位和太子之位的资本。

　　“小主，那我们该怎么做？”心腹宫女连忙问道，“荣嫔身边有太后娘娘派来的人，还有太医日夜守着，想要动手，怕是很难。”

　　嘉嫔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算计，缓缓道：“难也要做。你去暗中联系太医院的刘太医，他曾受过我的恩惠，定会帮我。让他在荣嫔生产时，故意拖延时间，或者在催产药里，悄悄加一些能让产妇体虚的药材，让荣嫔生产时大出血，就算她能生下孩子，也会元气大伤，再也无法与我抗衡。若是运气好，让她和孩子一起殒命，那就再好不过了。”

　　“是，小主。”宫女连忙躬身应下，转身悄然退去。

　　嘉嫔看着宫女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她不信，这次有刘太医帮忙，还会被太后娘娘察觉。只要荣嫔一倒，后宫之中，便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和萧景璜的地位，皇后病重，太后娘娘就算想制衡，也只能依靠她，到时候，后位和太子之位，都会是她和萧景璜的囊中之物。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太后娘娘安插在景仁宫的喜答应杜氏，看得一清二楚。喜答应虽入宫不久，却心思通透，早已察觉嘉嫔对自己的拉拢是别有用心，更牢记着太后娘娘的嘱托，密切监视着嘉嫔的所有动向。

　　当日深夜，喜答应借着给嘉嫔送宵夜的由头，悄悄将嘉嫔与宫女的密谋，写在了一张绢纸上，藏在贴身的香囊里，又借着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送安神茶的名义，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慈宁宫的暖阁里，太后娘娘看着喜答应送来的消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嘉嫔真是胆大包天，哀家已经敲打了她一次，她竟然还敢在荣嫔生产的关键时刻动手脚，妄图谋害皇家血脉，真是不知死活！”

　　张嬷嬷站在一旁，连忙劝道：“太后娘娘息怒，嘉嫔确实过分，不过好在我们及时察觉，还能来得及阻止。”

　　太后娘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算计：“哀家本想留她一条生路，让她与荣嫔相互制衡，可她如此不知收敛，野心勃勃，若是再放任下去，迟早会酿成大祸。这次，哀家定要好好惩戒她，让她知道，后宫的规矩，不是她可以随意践踏的。”

　　她顿了顿，对着张嬷嬷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立刻派人去太医院，将刘太医控制起来，不许他靠近长春宫半步。另外，再派哀家的心腹王太医，去长春宫坐镇，确保荣嫔能平安生产。等荣嫔生下孩子后，哀家再亲自向皇帝禀明嘉嫔的罪行，将她降位，打压一下她的气焰。”

　　“是，太后娘娘。”张嬷嬷连忙躬身应下，转身去安排后续事宜。

　　太后娘娘看着窗外的夜色，眼底满是威严的冷意。她安插棋子，制衡各方势力，为的就是后宫的安稳，为的就是皇家血脉的平安。嘉嫔的野心，已经超出了她的容忍范围，这次，她必须让嘉嫔付出代价，才能让后宫的其他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第二日清晨，长春宫的内殿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娘娘！娘娘您要生了！”

　　荣嫔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腹部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宫女们忙前忙后，端水、递帕子，王太医则守在床边，沉着地指挥着：“用力！娘娘，再用力一点！孩子就快出来了！”

　　大皇子萧景瑞守在殿外，听到母亲的痛苦呻吟，心都揪了起来，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不停在殿外踱步，嘴里不停念叨着：“娘，您一定要平安，弟弟一定要平安。”

　　整个长春宫，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而被太后娘娘控制起来的刘太医，早已没了机会靠近长春宫，嘉嫔的阴谋，彻底落空。

　　午时刚过，长春宫的内殿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生了！生了！娘娘生了！是个皇子！”接生的稳婆欣喜若狂地喊道。

　　王太医连忙上前检查，片刻后，躬身禀报：“恭喜荣嫔娘娘，贺喜荣嫔娘娘，生下一位康健的皇子，母子平安！”

　　荣嫔听到这话，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宫女们连忙上前，为她擦拭身体，盖上被子，悉心照料。

　　大皇子萧景瑞听到弟弟降生的消息，立刻冲进内殿，看着襁褓中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眼底满是欣喜与温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弟弟的脸颊，却又怕弄疼了他。

　　荣嫔平安生下皇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皇后病重，神志不清，听到消息后，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有任何反应；慧贵妃虽心中嫉妒，却也只能派人送来贺礼，不敢有任何异动；娴妃、纯嫔、婉嫔等人，也纷纷派人送来贺礼，恭喜荣嫔；而景仁宫的嘉嫔，得知荣嫔平安生下皇子，且自己的阴谋落空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眼底满是绝望与不甘。

　　她知道，这次阴谋败露，太后娘娘绝不会放过她。

　　果然，三日后，荣嫔身体稍稍恢复，太后娘娘便在慈宁宫召见了皇上，将嘉嫔妄图谋害荣嫔和皇子的罪行，一五一十地禀明了皇上。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怒，他本就因嫡子殒命而心情沉郁，如今嘉嫔又妄图谋害皇家血脉，更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嘉嫔金氏，心肠歹毒，妄图谋害皇嗣，罪无可赦！”皇上语气冰冷地下旨，“即刻起，将嘉嫔金氏降为嘉贵人，迁居钟粹宫偏殿，非诏不得出，闭门思过！”

　　旨意颁布后，嘉嫔被宫女太监们从景仁宫押往钟粹宫，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头发散乱，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眼底满是屈辱与恨意，却又无可奈何——她输给了荣嫔，更输给了太后娘娘，输给了自己的野心。

　　而长春宫，却是一片喜庆的氛围。皇上亲自为新生儿赐名“萧景琛”，封为五皇子，又晋封荣嫔为“荣妃”，赏赐了无数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荣妃的地位，一时之间，无人能及。

　　荣妃躺在床上，看着襁褓中的五皇子萧景琛，又看向身边懂事的大皇子萧景瑞，眼底满是温柔的坚定。她隐忍多年，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太后娘娘的庇护，平安生下了五皇子，不仅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也为两个儿子的未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慈宁宫的暖阁里，太后娘娘看着荣妃派人送来的贺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嘉嫔降位，荣妃生子，后宫的平衡，再次得以维持。可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嘉贵人的恨意，荣妃的野心，注定会让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远未结束。

　　她看向窗外，初春的阳光洒在庭院里，温暖而耀眼，眼底却满是深沉的算计。她会继续坐在这慈宁宫里，运筹帷幄，制衡各方势力，确保皇家血脉的安稳，确保这后宫的风雨，不会动摇王朝的根基。

　　景和五年的暮春，长春宫的海棠开得愈发娇艳，枝头的花瓣被暖风一吹，簌簌落在青石板路上，映着宫人们忙碌而恭敬的身影，处处透着“母凭子贵”的盛宠与张扬。荣妃李氏自诞下五皇子萧景琛，又晋封为妃后，往日的隐忍温婉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的傲气与嚣张——她如今手握两个皇子，大皇子萧景瑞沉稳懂事，五皇子萧景琛是皇上最新的心头肉，太后娘娘又暗中庇护，后宫之中，除了病重的皇后，几乎无人能及，这份尊荣，让她渐渐忘了深宫的凶险，也忘了曾经的谨小慎微。

　　这日午后，荣妃正坐在庭院的海棠树下，看着宫女们逗弄襁褓中的萧景琛，大皇子萧景瑞在一旁安静读书，眼底满是得意与满足。这时，心腹宫女悄悄走到她身边，附耳低语：“娘娘，福答应那边传来消息，钟粹宫的嘉贵人，近日暗中联络旧部，还让人打听五皇子的起居，似乎……还想对小皇子不利。”

　　荣妃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荣嫔，如今她有两个皇子作为靠山，嘉贵人不过是个被降位禁足的罪妇，竟然还敢动她孩子的心思，简直是自寻死路！

　　“好，很好。”荣妃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戾气，“本宫倒要去看看，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嘉嫔，如今是何等模样，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罢，她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绣着“鸾凤和鸣”的云锦宫装，头上戴着皇上新赏的赤金点翠步摇，珠光宝气，贵气逼人。“备轿，去钟粹宫西侧偏殿。”

　　荣妃的仪仗浩浩荡荡地驶向钟粹宫，太监们在前开路，宫女们捧着赏赐的物件紧随其后，排场之大，堪比贵妃，引得沿途的宫人纷纷避让，不敢抬头。

　　而钟粹宫西侧偏殿，依旧是那般荒芜破败。嘉贵人金氏穿着一身素色的粗布宫装，头发只用一支破旧的银簪绾着，正坐在那张摇晃的木桌前，看着窗外的杂草发呆，眼底满是屈辱与不甘。她近日确实在暗中联络旧部，试图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也确实恨荣妃恨得牙痒痒，可她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打探五皇子的起居，不过是心中的恨意难平，想找机会出口气罢了。

　　“嘉贵人，荣妃娘娘驾到——”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打破了偏殿的死寂。

　　嘉贵人心中一惊，猛地站起身，眼底满是错愕与警惕。荣妃怎么会来这里？她是来看自己的笑话，还是来落井下石的？

　　来不及多想，荣妃已经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偏殿。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座破败的偏殿，又看了看衣衫朴素、形容憔悴的嘉贵人，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哟，这不是昔日的嘉嫔娘娘吗？”荣妃的声音尖利，带着浓浓的不屑，“本宫倒是忘了，如今该叫你一声嘉贵人了。只是这钟粹宫的偏殿，未免也太寒酸了些，委屈了我们曾经风光无限的嘉贵人啊。”

　　嘉贵人强压下心中的屈辱与愤怒，躬身行礼：“臣妾……参见荣妃娘娘。”她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不甘。

　　荣妃没有让她起身，反而慢悠悠地走到那张摇晃的木桌前，用指尖轻轻一拂，指尖立刻沾上了一层灰尘。她嫌恶地皱了皱眉，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语气更加刻薄：“嘉贵人倒是好兴致，住这么简陋的地方，还能安安稳稳地闭门思过？本宫还以为，你会日夜想着怎么报复本宫，怎么害本宫的孩子呢。”

　　嘉贵人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没想到，荣妃竟然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是太后的人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查到的？

　　“娘娘……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嘉贵人强装镇定，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不明白？”荣妃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捏住嘉贵人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嘉贵人，你别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你暗中联络旧部，打听景琛的起居，以为本宫不知道吗？当初你在本宫的安胎药里动手脚，妄图害本宫的孩子，被太后娘娘察觉，降为贵人，闭门思过，你还不长记性，竟然还敢打景瑞和景琛的主意！”

　　嘉贵人被荣妃捏得下巴生疼，眼底满是屈辱与恨意，却不敢反抗——她如今只是个贵人，被禁足在偏殿，根本不是荣妃的对手。

　　“臣妾……臣妾没有。”嘉贵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不肯承认。

　　“没有？”荣妃松开手，看着嘉贵人踉跄着后退，眼底满是嚣张的得意，“嘉贵人，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吗？你以为你的四皇子萧景璜，还能和本宫的景瑞、景琛争吗？告诉你，不可能！”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狂妄：“本宫如今有两个皇子，大皇子是皇上的长子，五皇子是皇上的心头肉，太后娘娘又处处庇护本宫，往后的后宫，是本宫的天下，太子之位，也只会是本宫儿子的！你呢？你不过是个被降位的罪妇，你的儿子，也只会跟着你一起，永远活在本宫的阴影之下！”

　　嘉贵人看着荣妃嚣张跋扈的模样，听着她字字诛心的嘲讽，心中的恨意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今日的屈辱，她记下了，总有一天，她会加倍奉还！

　　荣妃看着嘉贵人隐忍的模样，心中更加得意。她转身，对着身后的宫女吩咐道：“把这些东西留下，给嘉贵人补补身子。”

　　宫女们立刻将手中的赏赐物件放在桌上，都是些精致的点心、上好的绸缎，与这座破败的偏殿格格不入。

　　“嘉贵人，好好享用吧。”荣妃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也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别再痴心妄想，否则，本宫不介意让你和你的儿子，过得更惨！”

　　说罢，荣妃不再看嘉贵人一眼，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偏殿。

　　偏殿里，嘉贵人看着桌上那些象征着屈辱的赏赐物件，又看了看荣妃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猛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点心散落一地，绸缎被撕成碎片，她蹲在地上，抱着头，发出一阵压抑的、充满恨意的哭声。

　　“荣妃……李氏……”嘉贵人的声音沙哑而怨毒，“今日之辱，我金氏记下了！我一定会让你，让你的儿子，付出代价！”

　　窗外的杂草被风吹得摇曳，如同嘉贵人心中疯狂生长的恨意。荣妃的嚣张，让她彻底明白了，在这深宫之中，只有权力和地位，才能保护自己和孩子。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联络旧部，东山再起，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报仇雪恨，也要让自己的儿子，重新站在最高处！

　　而离开钟粹宫的荣妃，坐在轿子里，看着窗外的风景，眼底满是嚣张的得意。她知道，今日的冷嘲热讽，不仅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更是为了警告嘉贵人，让她彻底死心。如今的她，有两个皇子作为靠山，再也不用怕任何人，往后的后宫，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也别想再欺负她，谁也别想再动她孩子的心思！

　　只是，荣妃没有想到，她的嚣张跋扈，不仅引起了后宫其他嫔妃的不满，也渐渐落入了太后娘娘的眼中。慈宁宫的暖阁里，太后娘娘听着玫常在送来的消息，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意味——荣妃的野心，已经越来越大了，看来，是时候再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后宫的规矩，不是她可以随意践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