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曲》筱妧

21、太后敲打，白氏有孕

　　暮春的慈宁宫，古松的枝叶愈发繁茂，阳光透过叶隙洒在青石板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暖阁里的檀香袅袅，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后娘娘斜倚在铺着软垫的宝座上，手里摩挲着一串温润的佛珠，眼底深邃如海，正听着玫常在通过张嬷嬷转达的密报——荣妃驾临钟粹宫偏殿，对嘉贵人冷嘲热讽、嚣张跋扈的种种细节，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荣妃娘娘临走时，还说往后的后宫是她的天下，太子之位也只会是她儿子的，语气格外狂妄。”张嬷嬷躬身禀报，语气恭敬，却难掩一丝担忧。

　　太后娘娘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指尖的佛珠停顿了片刻：“哀家本以为，荣妃诞下五皇子，能收敛心性，好好抚养皇子，没想到她竟如此恃宠而骄，忘了自己的本分。”

　　荣妃的野心，太后早已看在眼里。之前扶持她，不过是为了制衡嘉嫔，维持后宫的平衡。如今嘉贵人失势，荣妃便如此嚣张，若不及时敲打，迟早会酿成大祸，甚至动摇皇家的根基。

　　“张嬷嬷，传哀家的旨意，召荣妃即刻来慈宁宫见哀家。”太后娘娘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是，太后娘娘。”张嬷嬷躬身应下，转身快步退去。

　　长春宫的庭院里，荣妃正陪着大皇子萧景瑞读书，看着襁褓中的五皇子萧景琛睡得香甜，眼底满是得意。宫女们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得这位如今风头正盛的荣妃娘娘不快。

　　“娘娘，慈宁宫的张嬷嬷来了，说是太后娘娘召您即刻过去。”心腹宫女匆匆赶来禀报。

　　荣妃心中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她以为，太后召她过去，定是为了赏赐她，或是安慰她被嘉贵人觊觎之事。“知道了，替本宫更衣，本宫这就过去。”

　　荣妃换上一身更加华丽的云锦宫装，头上戴着赤金点翠步摇，身上的珠翠环绕，贵气逼人。她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驶向慈宁宫，一路上依旧是前呼后拥，嚣张不减。

　　可踏入慈宁宫暖阁的那一刻，荣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太后娘娘端坐在宝座上，神色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眼底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深深的审视。张嬷嬷和一众宫女太监侍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整个暖阁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荣妃心头一紧，连忙躬身行礼，语气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嚣张。

　　太后娘娘没有让她起身，只是淡淡地开口：“荣妃，你可知哀家今日为何召你前来？”

　　荣妃心中咯噔一下，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强装镇定，恭敬地回道：“臣妾不知，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太后娘娘拿起桌上的一杯茶，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诛心：“哀家听说，近日你去了钟粹宫，看望了嘉贵人？”

　　荣妃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没想到，自己去嘲讽嘉贵人的事，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是福答应告的密？还是另有他人？

　　“是……臣妾只是听闻嘉贵人身体不适，前去探望一二。”荣妃试图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语气有些慌乱。

　　“探望？”太后娘娘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落在桌案上，“哀家还听说，你在偏殿里，对嘉贵人冷嘲热讽，甚至放言，往后的后宫是你的天下，太子之位也只会是你儿子的？荣妃，你倒是说说，这话是谁给你的胆子说的？”

　　最后的几个字，太后娘娘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浓浓的怒意，吓得荣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太后娘娘饶命！臣妾……臣妾一时失言，求太后娘娘恕罪！”荣妃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只剩下满满的恐惧。她这时才明白，太后召她前来，不是为了赏赐，而是为了敲打她！

　　太后娘娘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荣妃，眼底的怒意渐渐褪去，却依旧透着威严：“荣妃，你诞下大皇子和五皇子，皇上欢喜，哀家也为你高兴。母凭子贵，你能有今日的尊荣，是你的福气，可你不能恃宠而骄，忘了后宫的规矩，忘了自己的本分！”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几分，却依旧带着警示：“这后宫，是皇家的后宫，不是你一个人的天下。太子之位，更是关乎王朝根基的大事，轮不到你在这里妄下定论。哀家扶持你，是为了让你好好抚养皇子，维持后宫的平衡，而不是让你在这里嚣张跋扈，惹是生非！”

　　“臣妾……臣妾知错了，求太后娘娘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往后再也不敢了！”荣妃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就红肿了一片。

　　她这时才彻底清醒过来，自己之前的嚣张，简直是愚蠢至极。太后才是后宫真正的掌控者，她的一切尊荣，都离不开太后的庇护。若是惹得太后不快，她和她的两个儿子，随时都可能失去一切。

　　太后娘娘看着荣妃诚恳认错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却依旧板着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哀家今日就饶过你这一次，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教训，收敛心性，好好抚养皇子，安分守己地过日子。若是再让哀家听到你恃宠而骄、惹是生非的消息，哀家可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是！臣妾谨记太后娘娘的教诲，往后定当安分守己，好好抚养皇子，绝不再犯！”荣妃连忙磕头谢恩，语气恭敬到了极点。

　　“起来吧。”太后娘娘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淡，“回去好好休息，照顾好景瑞和景琛，别让哀家和皇上失望。”

　　“是，臣妾告退。”荣妃缓缓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她低着头，不敢再看太后一眼，带着满心的恐惧与后怕，匆匆退出了暖阁。

　　走出慈宁宫，荣妃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身上的珠翠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刚才太后的威严，让她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可以凭借两个皇子获得尊荣，却不能凭借这份尊荣，挑战太后的权威，更不能妄图掌控后宫。

　　回到长春宫，荣妃立刻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独自坐在寝殿里，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她想起自己在钟粹宫的嚣张跋扈，想起太后刚才的敲打，心中满是后怕与懊悔。

　　“娘娘，您怎么了？”心腹宫女看着荣妃的模样，担忧地问道。

　　荣妃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往后，本宫要收敛心性，安分守己。没有太后的庇护，我们母子三人，什么都不是。”

　　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了。她要好好抚养两个皇子，暗中培养势力，却不能再露出丝毫野心，只能在太后的掌控范围内，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的儿子谋划未来。

　　而慈宁宫的暖阁里，太后娘娘看着荣妃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荣妃的收敛，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后宫的平衡，容不得任何一方势力独大。荣妃需要敲打，嘉贵人需要制衡，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后宫的安稳，确保皇家血脉的平安。

　　张嬷嬷站在一旁，躬身问道：“太后娘娘，荣妃应该会收敛了吧？”

　　“会的。”太后娘娘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深沉的算计，“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过，哀家也不能掉以轻心，还要让玫常在和福答应，继续密切关注她的动向。”

　　“是，太后娘娘。”张嬷嬷躬身应下。

　　太后娘娘看着窗外的古松，眼底满是深邃。荣妃收敛了锋芒，嘉贵人怀恨在心，后宫的平静，只是暂时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而她，会继续坐在这慈宁宫里，运筹帷幄，制衡各方势力，确保这后宫的风雨，永远不会动摇王朝的根基。

　　景和五年的盛夏，紫禁城被浓密的绿意包裹，坤宁宫的梧桐叶长得愈发繁茂，终于遮住了往日的萧瑟与冷清。谁也没有想到，缠绵病榻近一年的皇后沈氏，竟在这个盛夏，渐渐痊愈了。

　　起初，她只是神志渐渐清醒，不再整日抱着孝惠太子的遗物发呆；后来，她能勉强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在庭院里缓缓散步；到了盛夏时节，她已然能自主打理起居，眉眼间的绝望与枯槁褪去，重新染上了中宫皇后该有的端庄与沉静，只是眼底深处，多了几分历经劫难后的隐忍与谋略。

　　这日清晨，皇后穿着一身素色的云锦宫装，没有过多的珠翠点缀，却依旧难掩中宫的威仪。她站在庭院的梧桐树下，看着宫女们洒扫庭院，将落满的梧桐叶清理干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嫡子萧景珂的殒命，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可沉溺于悲痛，只会让她彻底失去一切——她是皇后，是沈氏家族的依靠，更是这后宫的中宫之主，她不能就这么倒下，她要复宠，要重新掌控后宫的权力，要为死去的儿子，守住中宫的尊荣。

　　“娘娘，风大，您还是回殿内休息吧。”心腹宫女上前，为她披上一件薄衫，语气恭敬。

　　皇后轻轻点头，转身回了主殿。殿内早已被打理得整洁雅致，之前弥漫的药味，被淡淡的檀香取代，凤椅上的尘霜被擦拭干净，重新透着威严。皇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拿起一本佛经，却没有心思阅读，脑海里全是复宠的谋划。

　　皇上近来时常去长春宫看望五皇子萧景琛，也会偶尔去翊坤宫安慰协理后宫的慧贵妃，却从未踏足过坤宁宫——他或许是怜她丧子之痛，或许是厌她之前的偏执，总之，她与皇上之间，早已隔了一层厚厚的壁垒。

　　“想要复宠，不能急于求成。”皇后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坚定，“皇上念旧，也重规矩。本宫是中宫皇后，只要本宫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之事，再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总能让皇上重新记起本宫。”

　　她知道，如今荣妃恃宠却被太后敲打，嘉贵人失势，纯嫔、娴妃等人中立，正是她重新崛起的好机会。她要先打理好坤宁宫，恢复中宫的秩序，再借着后宫事务，慢慢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让他看到自己的沉稳与蜕变，而非之前那个被悲痛冲昏头脑的妇人。

　　与此同时，钟粹宫的主殿里，正弥漫着一股喜悦的气息。纯嫔白氏近日总觉得浑身乏力、食欲不振，太医前来诊脉后，竟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再次有孕了。

　　“纯嫔娘娘，恭喜您，您腹中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胎象虽尚不稳定，但只要好生静养，定能平安生产。”太医躬身禀报，语气恭敬。

　　纯嫔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眼底瞬间蓄满了泪水，双手小心翼翼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满是难以置信的喜悦与温柔。她已有三皇子萧景瑜，本以为此生就这样安稳度日，没想到还能再得一个孩子，这份惊喜，让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娘娘，太好了！您又有孕了！”心腹宫女也欣喜若狂，连忙上前搀扶着她。

　　纯嫔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荣妃在长春宫得知消息后，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纯嫔虽无野心，可多一个皇子，就多一个潜在的对手，不过她刚被太后敲打，不敢有任何异动，只能派人送去贺礼，暗自叮嘱宫人，密切关注钟粹宫的动向。

　　慧贵妃在翊坤宫得知消息后，心中满是嫉妒，却也只能强装镇定，派人送去贺礼——她只有一个女儿，始终没有皇子，纯嫔再次有孕，只会让她的地位更加尴尬。

　　嘉贵人在钟粹宫的偏殿得知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眼底满是不甘与恨意。荣妃有两个皇子，纯嫔又怀了孕，而她只有一个被连累的四皇子萧景璜，自己还被禁足在偏殿，这样的差距，让她的复仇之心愈发强烈。

　　而最让人关注的，莫过于太后娘娘的态度。得知纯嫔有孕后，太后娘娘特意亲自去了一趟钟粹宫，看望纯嫔。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纯嫔连忙起身行礼，语气恭敬。

　　“快坐下，你如今有孕，身子金贵，不必多礼。”太后娘娘笑着扶起她，眼神温柔地落在她的小腹上，眼底满是满意。

　　纯嫔温顺地坐下，心中满是感激——她素来安分守己，一心抚养皇子，从不参与后宫争斗，没想到能得到太后如此的重视。

　　“纯嫔，你素来温婉贤淑，一心向佛，安分守己，如今再次有孕，为皇家绵延子嗣，哀家很是欣慰。”太后娘娘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夸奖，“哀家已经吩咐太医院，派最好的太医来为你诊脉，又让人准备了上好的安胎药材，你只管安心养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派人去慈宁宫告诉哀家。”

　　“谢太后娘娘关怀，臣妾感激不尽。”纯嫔连忙躬身道谢，眼底满是感动。

　　太后娘娘又叮嘱了几句养胎的注意事项，才带着人离开。临走时，她还赏赐了纯嫔无数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一尊开过光的玉佛，寓意着保佑她和腹中的孩子平安顺遂。

　　太后的夸奖与赏赐，让纯嫔在后宫的地位瞬间提升了不少。宫人们对她愈发恭敬，其他嫔妃也纷纷派人送来贺礼，不敢有丝毫怠慢。而太后的心思，却远不止于此——纯嫔无野心、性情温和，再次有孕，既能增加皇家血脉，又能制衡荣妃的势力，让后宫的平衡更加稳固，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坤宁宫的主殿里，皇后得知太后夸奖纯嫔、赏赐无数的消息后，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纯嫔的安分，能得到太后的重视；而她作为中宫皇后，只要能展现出自己的沉稳与能力，想必也能重新获得太后与皇上的认可。

　　“看来，是时候做些什么了。”皇后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坚定。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繁茂的梧桐叶，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复宠之路或许艰难，但她是中宫皇后，她有信心，也有能力，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而钟粹宫的偏殿里，嘉贵人看着纯嫔主殿方向传来的喜庆气息，听着宫人们谈论太后的赏赐，心中的恨意如同烈火般燃烧。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底满是阴狠的光芒：“纯嫔……荣妃……还有皇后……你们都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欠我的，一一讨回来！”

　　盛夏的风，吹过紫禁城的红墙琉璃瓦，带来了一丝燥热，也带来了新的暗流涌动。皇后病愈谋复宠，纯嫔有孕获重视，荣妃收敛锋芒暗布局，嘉贵人怀恨在心筹复仇，后宫的平静，再次被打破。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盛夏的光影里，悄然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