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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爱有一场凯旋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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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如果生活场景里多见见的意思是,我屡屡倒大霉,他常常当救兵,那在星海光来当时开口时我就应该捂住他的嘴。
租住的小区是近几年的楼盘,定位是高级住宅小区,物业和安保都以能让人安心作宣传噱头。从东京搬来小平市除了换心情,也为了逃开闯进楼栋喋喋不休的推销和传教,所以我拿着尚鼓着的荷包,当下决定先租在这里,赚钱的事留给未来的自己。
去年一切都好,温度湿度好,噪音清洁好,安保邻居也好。今年睡眠不好,阳光朝向也变得不好,新邻居更不好,现在连家具都不好了。
等我手忙脚乱地关掉炉灶,锅底已经焦黑一片,滚滚黑烟还在顺着窗户飘出,邻居家从阳台传来的大骂已经来临。
我边捂着鼻子躲到客厅,边给物业打电话。工作人员说邻居刚也投诉了,他马上来人看看情况。
坐在屋子里,隔壁男人的抱怨声忽高忽低,我的心也高高提起。
我原先住得很安心,直到搬来了一个据说是健身教练的男人,电梯里见过一次,身材剽悍壮硕,我默默往角落里一挪,按下别层电梯。本不想对陌生人有刻板印象,直到听见他和女人吵架,接着是哀嚎、求饶和身体被击打的闷响,我报警后才消停。
女警后来电话回访我,隐晦透露那并非家事,只是□□关系牵扯到了金钱关系,但男人脾气不好又有暴力倾向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担心他记仇,也害怕和他产生冲突,但房子的合约期在后半年才结束,提前搬家只能退房租不退押金,我一时也经济周转不开去租下一套房,只能胆战心惊地熬着,盼望着赶紧拿到尾款能搬走。
但一想到要和邻居男人面对面交谈,我还是焦虑得坐不住,师兄今天去了外地。我犹豫半晌,最后还是问了星海。
星海光来来得比物业还快,手里还拎着大袋生鲜食材,往玄关一放便问我出了什么事。
他边听着边在仿佛犯罪现场的厨房查看,眉毛皱了一侧又皱另一侧,无语又揶揄地问:“你刚才是在研究怎么炸厨房?”
哪有那么夸张,我心虚地用已经弯折的铁铲戳了戳锅里的焦炭,默默把炸得到处的黑渣扫进垃圾桶,小声:“我只是想煎个牛排,查了很久教程才动手的,没想到第一次用厨房就是最后一次了。”
星海光来动作很快地收拾着残骸,查看电器的同时确诊了我是厨艺白痴,差点让牛排爆炸不说,也没开抽油烟机排气,开窗后又因为房型设计的原因让烟进了隔壁的通风窗。
但星海光来真的非常可靠,站在我前面沉稳地和物业及邻居沟通的身影也非常伟岸,男人嘟囔了句脏话,星海光来环着胸扫去一眼,冷静地问他说了什么,对方反而讪讪闭嘴。
最后也是他软硬兼施,协调出了息事宁人的方案。
对比起来,我真是虚长三岁。也难怪排球场上虽巨人云集,但星海光来不仅没有被压一头,还熠熠生辉。
我崇拜而恭敬地把他的菜递上。
星海光来歪了歪头:“到我家吃饭吗?”
“你做吗?”
他理所当然:“对啊,不然买菜做什么。”他看了眼时间,又瞥向还穿着战损版衣服的我,毫不掩饰嘲笑,“走吧,当我收留难民了。”
我想有骨气地说他未必比我厨艺更好,但不用说都在心里默认了,他肯定做得比我好。
星海给我一种不像年轻人、而像家庭里某位有威望也有能力的长辈的感觉,虽因为稚气的臭屁很有亲和力,但心里仍然有“什么事他都能做好”的信任。所以,我没骨气地跟去了他家,默默安慰自己当成去长辈家吧。
嗯,长辈家比想象中的更洁净清爽。家装不多,都聚拢在客厅内侧,客厅外侧与餐厅的空地大抵是他圈出的锻炼区域。除了房东装修的乳白色系,家具都是老派的日式原木,只有浅蓝色沙发是一点亮色。
星海光来在我叫他前辈时白了我一眼,把几双队友做客穿过的男士拖鞋扒开,终于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
随后,理菜、洗菜、备菜他都有条不紊进行,我探头问他有能帮忙的吗,他便毫不客气地给我安排了一长串todolist——但实在是越帮越忙了,他边关注我的笨手笨脚边分心做菜,最后还是把刀拿回来,自己去拯救菜板上的牺牲品。
适合我的还是蹲在锅旁接受投喂,然后给大厨比很多大拇指。
星海光来又嫌弃又无奈又慈爱的眼神,让我很想喊他一声妈。
他捕捉到我的欲言又止,心电感应到我要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提前炸毛阻止了我。
后来和星海光来的相处,有很多与此相似的瞬间,他顺手照顾我,他被我惹毛,再被我安抚好。
我很认真想尊敬过他,但忍着就在手边的毛球不搓一搓很难,何况他只是没有威力地磨磨手。倒向一个好相处的人也是心理惯性,星海光来又靠谱又稚气的气质我想到了更贴切的形容,像是老家少年老成的表弟。
邻居都叫他小孩哥,又小孩,又哥,完美符合。
星海光来和我住在一个小区。这个认知忽然让我很有安全感,持续了整个春天的失眠多梦症状也逐渐转好。
复诊时,医生问我是不是生活中遇到了好事,我想了想,遇到一位好人确实是一桩好事。
虽然不想承认,但和松村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他的阴影之下。
经历了很长时间的自我探索,我才确定他的评价不客观,他说的“很古板很不适合恋爱”的不是我,这只是道德观跟着感情观走的渣男托辞。但留下的自我怀疑是一片我站在何处就跟在何处的阴影,遇到陌生人就像刺猬般立起的防备成了我不自觉的习惯。
越被人说不入世,我就越想伪装成正常体面的成年人,又更加觉察到自己和社会成年人的差距,再被厌弃感慢慢反噬。
师兄说我再这样下去,就将彻彻底底堕入人们对二次宅女画家的刻板印象,我才开始背着龟壳出游,起码脱掉宅女这个标签。
星海光来,他和他的名字一样漂亮。
是我遇见过的、最正常成熟、身体心理都最健康、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成年人。
和他对比后,我建立的正常人信心接二连三粉碎,自暴自弃之后反而如释重负了——如果星海光来也是正常人标准的话,那其他人也和我一样不达标嘛。
我们都在这个烂烂的世界烂烂地活着。
我愉快地画了一张水彩,发上许久不发非商稿的账号。从春天树叶堆里挤出脑袋满是绿叶的小人,烂掉的黄色枯叶分解成了生长的肥料,只要汲取自然的阳光、水露和风就能继续活着。我挑了一点蓝掺进白色颜色,用笔尖随意点在绿色的新生里,当作突降星海、慢慢光来。
“星海,之后我想给你做一面锦旗。”
聊天框振动,像本人一样毛毛绒绒地蓬发:“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