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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或许,你们缺一个祭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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猊月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指尖用力绞着兽皮衣角,声音低得像蚊蚋:“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部落有祭司爷爷在,他认识药草,还知道森林里能吃的食物。”
他垂着头,琥珀色的眼眸里泛起水光,连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可三年前的祭祀大典后,祭司爷爷突然说,他再也听不到兽神的声音了。他跪在祭台上祈祷了很久,后来爷爷就因为太忧心,去了兽神的怀抱。”
“没有了祭司,部落就被其他部落说成是‘被兽神遗弃的族群’。”猊月的肩膀微微颤抖,“战士们受了伤,没人能治疗,雌性生下的幼崽也越来越弱,有的刚生下来就没了气息,能平安长大的没几个。这几年,部落的兽人越来越少,能猎取的动物也越来越少了。”
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鼻尖通红:“我们吃得已经很少了,把大部分肉都留给伤员和幼崽。可巨蟒部落早就觊觎我们的水源,这次又偷袭了我们的换盐队——部落里的盐都快用完了,战士们没盐补充体力,才会在打斗中落了下风。要不是阿父拼着受伤挡住巨蟒族长,今天……今天我们部落可能就彻底没了。”
夏知君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粗糙的石凳触感让他的思绪愈发清晰。
他穿越至此,虽有空间物资和植物异能傍身,又在末世练就了一身生存本领,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规划了许久的木屋,仅凭一己之力,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才能建成。
即便开辟出菜地,播种、灌溉、收获的繁琐,也绝非一人能轻松应付。
猊月说森林里的猎物越来越少,这意味着狩猎的不确定性越来越大,种植农作物、建立稳定的食物来源,已是迫在眉睫的事,而规模化的种植,本就需要人手协作。
更重要的是,末世里习惯了基地的人声鼎沸,哪怕是危机四伏的突围战,身边也有并肩作战的同伴。如今在这异世,湖畔的窝棚再安稳,夜里听着虫鸣兽吼时,心底还是会泛起难以言说的空落。漫漫人生,总不能一直这样孤孤单单地活着。
他看着猊月泛红的眼眶和攥紧的拳头,又想起战场上那些护着幼崽的雌性、虽年幼却奋力抵抗的少年,心头渐渐有了决断。
夏知君的指尖在粗糙的石凳上轻轻一顿,心底的决断已然成型。他抬手拍了拍猊月紧绷的肩膀,指尖的温度让沉浸在失落中的少年微微一怔。迎着猊月满是期盼与无助的琥珀色眼眸,夏知君缓缓勾起唇角,笑意温和却藏着笃定的力量,轻声问道:“猊月,你们部落……需要一个祭司吗?”
白狮部落有忠诚的族人、坚韧的意志,只是缺了指引和资源;而他有能力、有方法,却缺一个安稳的落脚点和可以信任的伙伴。或许,与这个部落同行,才是他在这片大陆最好的选择。
“祭司?”这两个字像惊雷般炸在猊月耳边,他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瞪得滚圆,嘴里叼着的红果“啪嗒”一声砸在石桌上,果汁溅到兽皮上都浑然不觉。他愣愣地盯着夏知君,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找回变调的声音:“夏、夏知君大人,您、您是说……您要做我们白狮部落的祭司?”
在兽人部落的认知里,祭司是连接兽神与族人的桥梁,是部落的精神支柱,必须拥有沟通神明的能力和治愈族人的天赋。
夏知君看着他震惊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叫我夏知君就行,或者夏也可以,当然我没法像你们的祭司爷爷那样‘听见兽神的声音’,”
他坦诚地说,“但我认识草药,能治伤,还能让地里长出粮食,让猎物更易捕获——这些,应该足够做你们的祭司了?”
猊月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猛地从石凳上弹起来,膝盖撞到石桌都没喊疼,转身就往洞外冲,声音里满是破音的激动:“阿父!阿父!神使大人要做我们的祭司了!我们部落有新祭司了!”
石洞外很快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风啸拄着临时削成的木杖,快步奔了进来,原本苍白的脸上因激动泛起潮红,身后还跟着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兽人,他们都是部落里年纪大了的兽人。
风啸刚跨进洞口,声音都在颤抖:“神使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吗?您愿意成为我们的祭司?”
夏知君走上前,目光扫过身后几位同样神情忐忑的长老,语气严肃诚恳:“我不是神使,只是个想在这片大陆安稳活下去的旅人。但我承诺,只要我在部落一天,就会用我的能力护着族人——治好伤员,养活幼崽,让白狮部落再也不用受缺盐少粮的苦,再也不用被人说成是‘被遗弃的族群’。”
风啸红了眼眶,他紧紧握住夏知君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人发痒,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夏知君大人,从今往后,您就是白狮部落唯一的祭司!部落的一切资源都由您调配,族人们都听您号令!若有人敢违逆您,便是与整个白狮部落为敌!”
夏知君轻轻抽回手,目光越过风啸肩头望向洞外,语气沉稳:“先不说这些,我去看看部落的情况。”
刚走出石洞,清晨的冷风就裹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昨夜的战火几乎将部落核心区域夷为平地,数座依山开凿的石洞轰然倒塌,碎石与断裂的木梁堆成小山,巨蟒挣扎时扫断的石墙碎块散落各处,连部落中央象征神圣的祭台都塌了半边,雕刻着兽神图腾的石板裂成数片。
原本用来煮食的火塘被碎石掩埋,只余下几缕青烟从石缝中冒出,空气中除了血腥,还飘着淡淡的焦糊味。
不远处的空地上,几个瘦弱的幼狮缩在破损的石块后,瘦弱的身体紧紧挤在一起,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偶尔发出细弱的呜咽。
负责照看它们的雌性兽人正用破碎的兽皮擦拭幼崽身上的尘土,自己的手臂却还淌着血,显然顾不上处理伤口。
夏知君的脚步顿了顿,眉头拧得更紧。
风啸拄着木杖跟在他身后,见他驻足凝视战场,声音里满是苦涩:“巨蟒族的兽形本就擅长破坏,这次又是突袭,我们根本来不及加固防御。”
“这里毁得太彻底了。”夏知君转过身,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部落,“就算花大力气清理重建,石墙和石洞的根基已损,下次再遇袭击还是守不住。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建立生活区。”
“更换领地?”风啸猛地抬头,琥珀色的兽瞳里满是惊讶,“可部落里大半战士都受了伤,幼崽和雌性也经不起长途跋涉,现在迁移太冒险了。”
“不是离开这片领地,是在领地范围内重新找个地方生活。”夏知君摆了摆手,指尖朝着东南方向一点,“我来时曾路过一处山谷,那里背靠陡峭山壁,前方有开阔平地,既容易搭建防御工事,又能借助地形阻挡外敌。更重要的是,山谷距离盐湖不过半个时辰路程,旁边还有一条常年不涸的溪流,水源和盐源都能保障。”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尖锐的碎石在地面画出简易地形图,一边勾勒一边解释:“这里是你们现在的居住区,这里是盐湖,在这边就是山谷,往上走是溪流,当然山谷里本身就有湖泊,水源足够生活。”
风啸盯着地面的图样,浑浊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几位长老也凑了过来,看着夏知君的画的图,只觉得神奇不已,这样的文字,只有古老的祭司才会,果然兽神大人是为了隐藏身份才答应做我们祭司的,原本凝重的神情也渐渐舒展。
最年长的长老忍不住开口:“那处山谷我们知道,以前是狩猎的歇脚点,只是从没想着用来建部落。可……我们现在伤员太多,清理和搬运物资怕是力不从心。”
“这个不用担心。”夏知君站起身,“我们可以先让几个强壮的兽人跟我去山谷,搭几间临时窝棚,再把雌性和幼崽先转移过去。”
说到“雌性”二字,他忽然顿住,抬手捏了捏发胀的眉心。
昨夜与猊月聊天时才厘清,这片大陆的兽人部落有着明确的性别分工:雄性兽人兽形更加强悍,是狩猎与战斗的主力;而雌性兽人虽体质稍弱,却承担着生育后代、采集草药、料理族内杂务的重任。这些复杂的信息,让一夜未眠、大脑本就昏沉的他更添几分疲惫。
风啸望着夏知君稳重的身影,青年身形健硕却不显粗笨,宽肩窄腰的轮廓在晨光里格外可靠,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没有半分迟疑,让他悬着的一颗心彻底落定。 他转头拍了拍猊月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猊月,你先和炎绒带着狩猎队跟祭司大人过去,先把临时居住地搭起来。”
话音落下,风啸的眉头拧得更紧,粗糙的指节无意识地攥住了木杖。
他望着那些被藤条捆得动弹不得的巨蟒兽人,心头泛起难以言说的纠结——巨蟒族这次倾巢而出,几乎动用了所有能战斗的力量,若不是祭司及时出手,白狮部落今天恐怕真要彻底从苍莽森林消失。
按部落的旧例,对待来犯的仇敌本不该手软,可看着俘虏中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少年,以及不少受了重伤、气息奄奄的兽人,他实在狠不下心下令赶尽杀绝。
杀了,能解心头之恨,也能绝后患,可巨蟒族虽可恨,却也是苍莽森林的大部落,一旦彻底灭了他们,森林里的部落平衡说不定会被打破,反而给白狮部落带来新的危机。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翻涌,让本就因伤势未愈而昏沉的头,更添几分胀痛。
夏知君将风啸的纠结尽收眼底,他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轻松却藏着考量:“这些俘虏别急着处置,先找个结实的石洞看管起来,一天给他们一顿吃的,保证活着就行。”
风啸猛地抬头,琥珀色的兽瞳里满是疑惑。夏知君指尖指向东南方,那里正是盐湖的方向:“你想过吗?巨蟒族倾巢来犯,核心是为了盐湖的盐。可他们没能力制盐,就算占了盐湖也没用。但是我会。”
他随意笑了笑,却不知道随口说出来这随口的一句话,却像惊雷般在风啸和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长老心头炸响。
自古以来,盐就是部落的命脉,苍莽森林里多少部落为了一捧盐晶拼得你死我活。
白狮部落守着盐湖数百年,却只知道直接采集湖岸的粗盐晶,那些盐晶又苦又涩,含着不知名的杂质,不少幼崽吃了都会上吐下泻,可即便如此,也是族人心心念念的珍宝。
此刻夏知君轻描淡写的一句“我会”,在他们听来与神谕无异。
他蹲下身,用碎石在地面画出盐湖的轮廓:“苍莽森林里缺盐的部落不止巨蟒族,岩羊部落能换盐,路途远不说,需要的物资也多。我们留着巨蟒部落的族人,巨蟒部落包括周边的部落暂时都不敢有动作,等我们制出能吃的细盐,完全可以用盐和巨蟒族谈条件,到时候不管是物资还是让他们帮我们部落做事都可以谈一谈,毕竟我们部落的人实在太少了。”
“更重要的是,”夏知君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白狮部落刚经历大战,元气大伤。巨蟒族虽败,却仍是森林里的大族,有他们在,那些盯着咱们水源和盐湖的中小型部落才会忌惮,不敢轻易来犯。”
风啸盯着地面的石痕,又看向夏知君笃定的眼神,心头的纠结瞬间消散。他重重点头:“听祭司大人的,我这就安排人把俘虏押到后山的石洞,找几个兽人专门看着!”
订好计划,夏知君只觉一夜未眠的疲惫再度翻涌上来,此前神经一直紧绷着,此刻终于能松口气,便格外想找个安稳地方歇上片刻。他转头对身旁的猊月吩咐道:“你去族里挑七个受伤不严重的兽人来,要力气大一点的,咱们现在就去山谷把临时窝棚的架子搭起来。”
“好!我这就去!”猊月应得干脆,转身就往伤员聚集的祭台方向跑。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猊月就带着七个兽人匆匆赶来。
这些兽人虽胳膊或腿上缠着绷带,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个个脊背挺直,看向夏知君的眼神里满是崇敬。
领头的兽人叫炎绒,是狩猎队的小队长,之前在战场上被巨蟒的尾鞭扫伤了肩膀,此刻还能稳稳扛起沉重的石斧,是个浑身透着劲儿的活泼小伙子。
他见了夏知君,立刻快步上前,目光炯炯地咧着大嘴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眼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祭司大人!我们都听您号令,随时能出发!”
夏知君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武器——石斧、木矛都磨得锋利,显然是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他率先朝着东南方向走去,右手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刀身泛着冷冽的寒光,挥砍间只听“唰唰”脆响,拦路的粗枝藤蔓便应声断裂,尽力的开出一条足够自由行走的小路,动作利落得如同削砍枯草。
几个兽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们的石斧砍粗枝得卯足力气,木矛更是只能戳刺,哪见过这般锋利的武器?那刀身光滑得能映出人影,边缘薄如蝉翼,砍断碗口粗的树枝都不见丝毫卷刃,眼里的羡慕几乎要凝成实质。
炎绒更是按捺不住,快步跑到夏知君身边,挠着后脑勺笑嘻嘻地追问:“祭司大人!您这武器也太厉害了!我听说兽王城能打造最锋利的石刀,可跟您这个比起来,怕是都差远了吧?”
夏知君被他这副雀跃的模样逗笑,手腕一翻将长刀递了过去,刀柄朝向炎绒:“试试?。”
炎绒眼睛一亮,连忙双手接过,刚握住刀柄就愣了,这刀看着沉甸甸的,实际拿在手里非常轻。
他兴冲冲地学着夏知君的模样挥砍,没料到重心这般好掌控,力道没收住差点踉跄着摔坐在地,惹得身后几个兽人闷笑出声。
炎绒闹了个红脸,却越挫越勇,慢慢摸索着技巧,刀刃划过藤蔓时的顺畅感让他瞬间上瘾,只觉手臂都轻快了不少,当即拍着胸脯跑到队伍最前,“祭司大人您歇着!开道这活儿交给我!”说着就挥舞长刀劈砍起来,干劲儿十足。
夏知君看着他乐不思蜀的模样失笑,转头就撞进猊月满是羡慕的眼眸,少年紧紧攥着木矛,视线黏在炎绒手中的长刀上,喉结悄悄滚动了两下。
夏知君摸了摸鼻子,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指尖在身侧一翻,一柄巴掌长的匕首就出现在掌心。
他轻轻碰了碰猊月的胳膊,将匕首递过去:“这个给你,砍树不如长刀顺手,但切肉、削木都很快。”
匕首的刀柄缠着防滑的布条,刃口泛着温润的银光,猊月惊得后退半步,琥珀色的眼眸瞪得滚圆:“这、这是给我的?”
“嗯。”夏知君把匕首往前送了送,“小心点用,别伤到手。”
猊月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刀身就收紧了力道,他抬头望着夏知君,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虎牙都露了出来:“谢谢祭司大人!”
夏知君笑着点头,转头继续赶路,指尖却悄悄蜷缩了一下,刚才递刀时,不小心碰到少年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矛狩猎磨出来的,比同龄人的手粗糙得多,倒让他想起末世里那些早早扛起武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