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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破冰 ...

  •   转变发生在一个星期后的下午,宋溪越翘着二郎腿,手指在屏幕飞快滑动。

      肩膀被拍了拍,这是宁梵要出去的信号,他挪开屁股,让对方出去。

      抬头一看,心里一惊。

      少女脸白的吓人,额头冒着冷汗,眉头因疼痛而拧起。

      “唉,你怎么了?”

      对方没理他,捂着小腹走了出去。

      偏过头一看,宁梵的板凳上依稀能看出血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他反应过来,耳根霎时红透了。

      短暂的羞赫过后,宋溪越不自觉的有些生气。

      肚子疼也不说,也不请假,到这趴着硬撑,他还以为她在睡觉呢!

      宋溪越侧过身子,宽阔的肩膀挡住她的凳子,免得别人看到。接着又拿出一张湿纸巾,仔细地擦拭血迹。

      收拾完,他站起身,跑到小卖部,买了一包卫生巾,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大大方方拿着结了账。又买了几个暖宝宝,揣在口袋里。

      回到教室,宁梵还没回来。他又不能进女厕所,只能到外面等着。

      快上课时,宁梵终于出现在走廊里。少女面色还是白的吓人,手局促地想把校服外套扯得更低一点。

      宋溪越长腿两步并一步,走到她面前,脱下外套系在她腰间。

      宁梵腹内一阵阵绞痛,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偏偏血沾到了裤子上,她只能等快上课了,人少一点的时候回去。

      结果刚出来就遇到了宋溪越。

      他怎么知道的?

      衣服遮住裤子上的血迹,腰间紧箍的感觉让心中的安全感盖过羞耻感。

      她挣扎一下,想把腰间的衣服解下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看你脸白成什么样子了,还跟我冷战?”宋溪越有些生气。

      “你衣服……浅色的”宁梵声音带着些虚弱,有气无力地说。

      这卫衣是浅淡的天蓝色,沾上血了不好洗,而且一看就不便宜。

      宋溪越温热的手按住她,不由分说地开口:“我就乐意它这么围着。”

      宁梵没再说话,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走回教室。

      坐在位置上,宁梵无力地趴着,腹部的绞痛一阵一阵,像要把她所有力气都吸走。

      旁边宋溪越往她抽屉里塞了一包卫生巾,又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暖宝宝,撕开包装。一双大手就要来掀她的外套,宁梵拿出仅剩的力气按住他的手。

      突然明白什么,宋溪越脸有些红,把手上的暖宝宝递给她:“行行行,你自己贴,别直接贴肉上。”

      宁梵接过,掀开外套贴在里衣上,又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嘴唇紧抿着。

      上课十分钟后,宋溪越一直观察她,见她还趴着,小声问:“还是很疼么,要不要请假回去,我把你送回去。”

      “不请。”

      家不会是她的避风港,在该上课的时间请假回家,她妈会骂她矫情,哪个个女人没这两天,别人怎么没请假?

      宋溪越真拿她没招了。

      少年“哎呦”一声弓着身子站起来,顿时全班视线投过来。

      他举了举手,“老师,我好像吃坏肚子了,我要去上厕所。”

      也不管老师点头没,他捂着肚子就飞快跑出去了。一离开教室,他立刻站直身子,往围墙边跑去。

      宋溪越轻车熟路地踩着一块石头,扒着墙翻了过去。

      最近的药店离学校也有两公里,学校门口打车也不好打,他一路跑着过去。

      来到药店,他问店长:“女孩一般来姨妈,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吃什么药啊?”

      “你说止痛药吗,布洛芬。”

      宋溪越将药揣进怀里,往回跑。来回四公里,他愣是二十来分钟就跑完了。

      回到教室,少年白皙的脸泛起奔跑后红晕,一边喘气一边打报告。

      其他同学:???怎么上厕所上的满头大汗的。

      宋溪越回到座位,还在轻轻喘息着,喉咙里因跑太快而泛起血腥味。他把手擦干净,拿出两颗布洛芬给宁梵。

      宁梵疼得意识都有些涣散,感受到有人在自己手心放了什么东西,艰难地抬起头。

      视线是模糊的,但她能勉强分辨手里的胶囊。

      “有没有热水,我刚刚下课接了,没有我倒给你。”

      看着眼前少女过于苍白的脸,宋溪越不自觉想起她毫无生气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心口一阵阵恐慌,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脏紧紧攥住。

      他将声音放的极轻,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宁梵下巴搁在桌上,摇摇头。

      宋溪越从她抽屉里拿出水杯,把自己保温杯里的热水倒给她。

      接着打开自己杯子喝了一口,“还行,已经不烫了,快吃药吧。”

      宁梵借着热水吃了布洛芬,趴在桌上等药效起来,背对着少年,感受着小腹处的暖宝宝源源不断地散发热意,即使止痛药还没起效,也比之前来姨妈时的疼痛好太多了。

      宁梵鼻尖发酸,眼眶有些红地看着窗外。

      为何人面对痛苦时总沉默以对,被关心时却轻易地溃不成军?

      每月稍微不注意就疼的要死,即使疼得要死了,她也一声不吭。反正只是疼一阵,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现在却突然有人为她忙前忙后,心里突然漫起一股说不清的酸涩感。

      她应该笑,但她更想流泪。

      半晌,宁梵终于感觉不怎么疼了,她转过头,看着宋溪越玩手机的侧脸,轻声开口:

      “谢谢”

      宋溪越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一时愣住,贱贱地凑过来,“太疼了,把脑子疼坏了么?”

      宁梵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了。他就是这样,不理他就安分了,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晚自习宋溪越家里有事,请假回家了,宁梵背了一会书,又记了会单词。

      下晚自习天已经黑完了,沿着昏黄的路灯,宁梵一边走一边背单词,夜间的风带着些凉意,但莫名地,吹得很舒服。

      回到家,周兰香和宁远海又在吵架。

      “你说了多少遍不碰赌博了?!你自己说的,只打些小牌,又去赌,咱们家还欠着那么多债呢!就该让那群讨债鬼把你的手脚剁下来。”周兰香尖利的声音传来,这话她重复过无数次了,却一直不肯离婚。

      “是小牌啊,老婆你相信我,我心里是有你的,有这个家的。我也没想到运气这么差,肯定是他们作局坑我!”宁远海对周兰香动辄打骂,只有输了钱认错时,会一口一个老婆叫地亲热。

      而周兰香每到这个时候,便要用尽最狠厉的咒骂,和最强硬的语气把对方贬损地体无完肤。

      而后高傲地抬起头,享受这一刻的胜利。她似乎颇为喜欢这种感觉,她毕生的追求,就是丈夫能被自己死死拴在手里。

      ——哪怕只是犯错后虚伪地放低姿态。

      小时候宁梵也很心疼她,周兰香总是一遍遍诉说她的苦难,并且认为一切苦难的源头是因为宁梵不是个儿子。

      但每次吵架完,宁梵劝她离婚,周兰香又抹抹眼泪,说出她的至理名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妈妈也没有办法。

      和好后,又义正言辞地指责宁梵,说她不孝顺,说她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爸爸,于是两人继续纠缠。

      神经病。

      看见这副场景,宁梵明白自己今天是没饭吃了。一个目光都懒得分给争的耳面赤红的两人,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拿出藏在床底的面包,宁梵一边机械地咀嚼,一边摊开日记本,笔尖摩挲出沙沙声:

      三月二十五日,周末阴。

      妈的,下午来姨妈快疼死了,运气真差,上次疼的时候都在家里,躺着至少比坐着舒服一些。月经疼也是老天爷对我没长吊的惩罚吗?

      今天宋溪越给我买了姨妈巾,止疼药,还给我贴暖宝宝,暂且原谅他。我发现其实他也没那么差,就是有时候有点贱而已。

      好烦啊!听讲跟听天书一样,题也不会做,难道我就是老师说的那种,怎么学都学不会的孩子吗?

      不过今天,竟然有一篇阅读我能看懂了,太好了。我觉得老师说的在放屁,我一定一定一定要考上大学!

      合上日记本,少女将剩下的面包吃完,拿出单词本开始背。

      昏暗拥挤的小巷,宁远海和周兰香的叫骂声,同外面尖锐的汽车鸣笛声混在一起。楼上传来男人女人□□的呻吟,楼下的奶奶陪着小儿子看动画片,老小区斑驳脱落的墙皮,潮湿的空气带着淡淡霉味。

      一位少女伏在缺了角的桌子上,耳朵里带着耳塞,眼神专注。

      她在用手中的笔,跟这见鬼的命运做一场殊死搏斗。

      宁梵像野草,越是打压,越是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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