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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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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叫张时谦。
他们的相遇来自一场偶然的精心策划,那是两年前,宁希二十岁生日的前两个月。
那个时候的宁希,一头及腰长发,褪去了高中时期的土气与敏感,正捧着老天爷赏饭吃的美貌,在成人世界的边缘肆意又嚣张地试探。她早摸透了漂亮脸蛋的好用之处,不用开口,就有人主动递上台阶。
应一位刘先生的邀请,她去了Z市,往返机票和市中心的星级酒店都被对方一手包办,妥帖得挑不出错。
“先生”——是她对那些男人的统称。
就是打着喜欢、恋爱之类的幌子,心甘情愿为她的青春美貌花钱付费的男性。宁希骨子里带着点少女的清高,不喜欢纯粹的□□关系,所以会格外筛选那些看起来更单纯、更容易被拿捏的人。刘先生就是其中一个。
他是一家传媒公司的老板,在某个网红打卡地的评论区刷到宁希的照片,辗转要到联系方式,两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一方面是想和宁希谈一场恋爱,如果不行的话,让宁希去他们公司做签约主播,也算是各取所需。
上午刘先生要去公司处理事务,所以两个人约好了下午三点在酒店大堂见面。往常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宁希,那天却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窗外的晨雾还没散尽,她就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心里像是揣了只雀跃的兔子,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要发生。
闲来无事,她便趿着拖鞋,披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往酒店的早餐厅去。
十二月的Z市并不寒冷,早餐厅里也暖融融的,空气中飘着现磨咖啡的焦香和牛油面包的甜腻。取餐区排着不算短的队,宁希端着空餐盘,目光随意扫过餐厅角落,倏地顿住了。
靠窗的位置,一个男人正独自坐着。
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羊绒毛衣开衫,里面搭着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清瘦但骨节分明的手腕。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微光,他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舀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姿态斯文得像从旧画报里走出来的读书人。
当然,最让宁希心头一动的,是他左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表盘简洁大气,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不是很贵的款式,但是出现在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五的男生手上,意义便不一样了。
宁希的目光在那块手表上停留了不过两秒,就在她收回视线的那个瞬间,男人像是有所感应,忽然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精准地与她撞了个正着。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像浸在温水里的黑曜石,温和,却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锐利。
宁希的心轻轻一跳,面上却半点不露,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端着餐盘,径直走到了他对面的那张桌子坐下。
她太懂男人的心思了。太主动的女人会显得廉价,欲擒故纵才是必杀技。出门的时候图省事,她连气垫都没涂,素着一张脸,眉眼间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这或许会影响第一印象,但没关系。
宁希背对着张时谦坐下,将一头蓬松的长发拨到肩后,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然后掏出手机,飞快地给闺蜜小晴发了条信息。
?? 十分钟后给我打个电话,什么都不要说,等我挂。
小晴对她这种把戏早就习以为常,秒回了一个“收到”的表情包。
不过五分钟,手机铃声就准时响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娇嗔,音量控制得刚好,能让邻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你不来Z市了?”她皱着眉,声音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错愕。
“还说是好姐妹呢,你就是重色轻友!”她拖着尾音,轻轻跺了下脚,像只被抛弃的小猫。
“那我怎么办啊,我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宁希的声音天生就软,像加了奶盖的蜜桃乌龙茶,甜而不腻,带着一点软糯的尾音,听久了确实容易让人沉溺。
她刻意演了三分钟,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燕麦粥。
来回取餐的时候,宁希算好角度,特意把线条最流畅的右脸朝着张时谦的方向。素颜的脸蛋少了几分精致,却多了几分清水芙蓉的天然感,她微微侧着头,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她的侧脸,勾勒出小巧的下颌线和挺翘的鼻尖。
宁希的余光一直没离开过邻桌。张时谦的餐盘里还剩小半碗粥,一碟蒸饺只动了两个,看样子也是刚来没多久。她心里暗暗盘算着时间,估摸着他快吃完的时候,才故作从容地起身,假装低头看手机,脚下故意一崴。
两个人之间隔着大约一米五的距离,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又不会显得刻意。
宁希顺势松开手,让手机“啪嗒”一声,轻轻摔在离张时谦脚边不远的地毯上。
她太懂男人的虚荣心了。英雄救美这一套,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过时。现代社会没有那么多刀山火海的英雄时刻,但这种不经意间的帮扶,恰到好处的被需要,最能满足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让他们觉得自己很重要。
宁希听到了对面传来的轻微响动。她抬起头,撞进张时谦带着几分关切的目光里。他已经站起身,弯腰捡起了她的手机,指尖擦过屏幕,留下一点温热的触感。
宁希连忙稳住身体,脸上飞起两抹恰到好处的红晕,假装慌乱地接过手机。
“谢谢你啊,不好意思,我没站稳。”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点惊魂未定的怯意。
她确实生的很美,那时是她最好的二十岁。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娇嫩得能掐出水来,白皙如雪,熬夜留下的淡淡黑眼圈非但没减分,反而给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添了一丝惹人怜爱的忧郁气息。柳叶眉,瓜子脸,鼻梁小巧挺直,是标准的古典美人长相,一颦一笑都带着点江南水乡的温婉。
“没事没事,你小心点。”张时谦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温润清隽,只是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单薄,他本身也是偏瘦弱的类型,肩不算宽,穿着宽松的毛衣,更显得身形清瘦,书卷气很重,五官拆开看都很普通,凑在一起却莫名的顺眼。
“谢谢。”宁希再次道谢,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甜得恰到好处的笑容,梨涡浅浅,像盛满了春日的阳光,然后便抱着手机,故作镇定地快步离开了早餐厅。
走出早餐厅的那一刻,宁希嘴角的笑容才慢慢敛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
真正的猎人通常把自己装成猎物。宁希从不屑于主动出击,刚刚那短短几分钟的接触,她已经大概摸清了张时谦的基本情况。
口音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软糯,不是Z市本地人,倒像是江浙沪一带的;穿着随意,上身是精致的羊绒开衫,下身却是一条普通的黑色运动裤,明显是临时搭的,说明他不是来特意约会的;这身穿搭休闲得过分,也不像是来谈工作的;吃早饭的时候一直独来独往,面前没有多余的餐具,也没有频繁看手机等消息,十有八九是单身。那么大概率,是一个人来Z市旅行的。
这个点换好衣服,吃完饭,那么下一步就是出去玩了。
宁希脚步飞快地冲回房间,用三分钟时间涂了个轻薄的气垫,描了个自然的野生眉,又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套装裙,踩着一双低跟的裸色高跟鞋,拎着精致的小挎包,踩着点往酒店大堂赶。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一楼,宁希理了理裙摆,刚走出电梯门,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张时谦正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视线落在电梯井这边。
可能是缘分吧,她真的又遇到了张时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