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日记》思凡ssxc

4、告别

　　她想，可能他以为他们在谈恋爱。为了避免这种不必要的误会，她没有回复。

　　自顾自地起床，洗漱吃饭，从橱柜里摸出前几天剩下的半瓶赤霞珠，对着阳光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滑落。就着这一点微醺的酸涩，她啃完了一片凉透的吐司，窗台上的绿植耷拉着叶子，和她一样没什么精神。有一些诡异的青春疼痛风格，宁希再次把自己沉溺进了悲伤，她似乎有点享受这种要死不活的感觉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一点关于过去的零碎念想。

　　直到时间又滑向了晚上，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晕染着湿漉漉的柏油路，灯火阑珊的夜色提醒着宁希，她需要睡觉了。

　　但是毫无疑问的又失眠了，翻来覆去间，天花板上的纹路在黑暗里扭曲成陌生的形状，一种诡异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想起了那个男孩。

　　翻开手机打开聊天框，密密麻麻数不清多少条信息没有回复，最新的一条还停留在昨天下午，他说“姐姐，今天看到一棵很像你的树，瘦瘦的，但是很倔”。

　　宁希直接打电话过去，试探的问，“你睡了吗？”

　　此时是凌晨两点，窗外的蝉鸣都歇了，只有空调的冷风在嗡嗡作响。

　　“还没呢怎么啦姐姐。”男孩迷糊的回答，听上去像刚睡醒，声音里带着点软糯的鼻音，背景里隐约有舍友的鼾声。

　　“没事。”她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喉咙发紧。

　　“你说呀，怎么啦？有什么事情吗？”男孩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追问。

　　“能来……我家吗？”宁希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扰了什么。

　　“能！”那个字斩钉截铁，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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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天色从墨黑渐渐泛起鱼肚白，大约是五点，宁希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等到都快睡着了，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她以为男孩不会来的时候，门被轻轻敲响了，三下，很轻，怕吓着她似的。

　　她趿着拖鞋去开门，男孩就站在门口，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濡湿了，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下，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里面的白T恤洇出了一大片深色的汗渍。他气喘吁吁地冲她笑，胸腔还在剧烈起伏着，满满的少年感，还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虎牙。

　　这也是宁希第一次仔细打量他的长相，清爽干净，下颌线的弧度很利落，又带一点痞气，还挺好看的。

　　“你怎么这么久？”她侧身让他进来，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嗔怪。

　　“我骑单车来的。”男孩挠了挠头，把外套随手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

　　“啊？你学校在哪？”宁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

　　“x大。”

　　宁希不可思议，这里离□□约是三十多公里，夜里的风凉飕飕的，这么远纯骑过来也是挺厉害的。她张了张嘴，那句“为什么不打车”噎在嗓子眼没有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软。

　　“那你去洗个澡吧。”宁希别过脸，不去看他，又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浴巾和干净的毛巾都在架子上。”她看他一身狼狈的模样，T恤上还沾着点夜露的湿气。

　　男孩“嗯”了一声，脚步轻快地钻进了浴室，哗哗的水声很快响了起来。

　　宁希站在客厅里，闻到空气里飘来的淡淡皂角香，混着少年身上的汗味，竟意外地让人安心。男孩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带给了宁希久违的温暖。

　　她可以暂时不去回想失去的痛苦，不用盯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短暂地沉溺进少年独有的柔情里。而且神奇的是，似乎靠在他身边，就可以睡得很安心，男孩身上有阳光和青草的味道，有一种让她安定的魔力，像是漂泊了很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岸。宁希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夜情，她一觉醒来，眼皮沉得像坠了铅，挣扎着掀开一条缝，就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睛里——男孩正支着胳膊，侧躺在床的另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喉咙有点干，像被砂纸磨过似的，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想开口说要喝水，话到嘴边却又噎了回去。

　　空气里还飘着混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她甚至不敢去看男孩的脸，视线胡乱扫过他露在被子外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劲儿。

　　她好像……连男孩叫什么都不知道。

　　犹豫了片刻，宁希还是咬着下唇，小声问出了口：“你叫什么？”

　　男孩明显愣了一下，眉峰轻轻挑了挑，语气里带着点很好察觉的、哭笑不得的生气：“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什么时候？”宁希眨了眨眼，脑子里一片混沌。

　　“我刚加你微信的时候，就把名字发过去了。”男孩说着，指了指床头柜上宁希的手机。

　　宁希连忙伸手捞过手机，解锁后点开聊天框往上翻，果然看到好友申请通过的那条消息下面，他发了个自己的名字。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有点磕巴地念出声：“你叫……蔺……嗯……nin？ling？lin？”

　　“蔺昂。”男孩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尾音轻轻上扬，“蔺相如的蔺，昂首挺胸的昂。”

　　这是个有点少见的名字，宁希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脸颊微微发烫，比起名字的特别，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尴尬。她攥着手机，声音细若蚊蚋：“我叫宁希。宁静的宁，希望的希。”

　　他们终于完成了人与人认识的第一步——自我介绍。可除了名字，两人再没多余的话，空气里又弥漫起一阵无声的疏离。

　　“蔺……昂。”宁希试着叫了他的名字，舌尖抵着上颚，慢慢适应着发音，随即才想起正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想喝水，还有点饿了。”

　　蔺昂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起身掀开被子下床。他个子很高，穿着昨晚那件宽松的白T恤，衣角垂下来，遮住了腰线。宁希看着他走向客厅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蔺昂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常温的矿泉水，递给刚走出来的宁希，又低头翻了翻冰箱，里面只剩下几盒酸奶和两个鸡蛋，目光扫过角落时，才瞥见一桶被遗忘的泡面。

　　“我给你煮面吃吧？”蔺昂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莫名的积极。

　　宁希下意识想拒绝，她其实不太爱吃泡面，总觉得味道太冲。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蔺昂已经拿起泡面，利落地走进了厨房，还顺手拉开了燃气灶。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竟生出一丝微妙的暖意。

　　她原本对这碗泡面没抱太大指望，可当水烧开，面饼在锅里翻腾，浓郁的香气混着葱花和调料包的味道飘出来时，她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蔺昂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出来，碗里还卧了个金黄的荷包蛋，他把筷子递给她：“尝尝看。”

　　宁希接过筷子，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送进嘴里。面条劲道爽滑，汤汁鲜而不腻，荷包蛋的蛋黄还是流心的，烫烫的暖意从舌尖一路暖到胃里。

　　“嗯……还挺好吃的。”宁希眼睛一亮，忍不住赞不绝口，“比我自己泡的好吃多了。”

　　蔺昂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嘴角悄悄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还算是愉快的一个早晨，一碗面吃完，两人之间的尴尬消散了不少。宁希收拾好碗筷，跪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仰头看着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蔺昂，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今天不上课吗？”

　　蔺昂指尖一顿，抬眼看她，眼里带着点笑意：“今天周末了呀。”

　　“哦。”宁希低下头，抠着地毯上的绒毛，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

　　蔺昂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局促，主动收起手机，目光投向窗外，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走走？今天天气挺好的。”

　　宁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地板上，暖融融的一片，给这个略显冷清的屋子添了几分安稳的气息，像童话故事里才有的温柔光景。

　　“好。”宁希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蔺昂不知什么时候牵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把她的手裹得严严实实。宁希愣了一下，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她抬眼看他，他却只是望着前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到了城郊的一块河滩。大概是周末的缘故，河滩上挺热闹的，有放风筝的小孩，有野餐的情侣，还有牵着狗散步的老人。

　　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沿着河滩边的石子路慢慢走，偶尔停下来看看水里的游鱼，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分享一根烤肠。中午的时候，蔺昂带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家常菜馆，点了两三个小菜，味道算不上惊艳，却吃得很舒服。

　　吃完饭，两人又去了河滩旁边的草坪。草坪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蔺昂率先躺了下去，枕着自己的胳膊，宁希犹豫了一下，也挨着他躺了下来。

　　青草的气息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人都闭着眼，感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宁希的思绪飘远了——这块河滩，她曾经和那个人一起来过，也是这样的晴天，也是这样的草坪。只是那时身边的人，早已消失在人海里。

　　可奇怪的是，此刻故地重游，她心里却没有半点难过。

　　宁希悄悄侧过头，望着身边闭目养神的蔺昂。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笑意，大约是身边有人陪着的缘故吧，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这样想着，宁希悄悄拿起手机，调整好角度，对着两人并肩躺着的身影，轻轻按下了快门。照片里，阳光正好，草地碧绿，她的头微微偏向他的方向，画面安静又美好。

　　她点开朋友圈，编辑了一句“今日晴”，附上这张照片，仅那人可见。

　　做完这件事，宁希心忽的放松了许多。她抬手拍了拍蔺昂的胳膊，眉眼弯弯，语气里带着雀跃的笑意：“走，我们去放烟花。”

　　这一瞬间那一刻，她在心里，默默给那个人写下了一封告别信。

　　我理解你想要的是什么了。

　　我确实比较愚笨，跟不上你的脚步，也没有办法走到与你平行的地方。所以，我接受你的离开了。

　　其实我也没有特别特别难过啦，我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以后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都会不经意地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