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山中女鬼

3、第 3 章

　　第3章告别与换届
　　时间在学院里总是以一种奇妙的节奏流动——外界风云变幻，而这里永远像埋在深土中的暗河，缓慢却持续地推着每一个人往前走。
　　几周很快过去，沈若岚的日常也逐渐有了“新常态”。每周固定的院务会，她从最初的紧绷，到现在已经能做到半清醒半恍惚地坐一上午。她不多言，不插嘴，也插不上嘴，只是在合适的点点头，在完全听不懂的时候偷偷抬眼看窗外的云，并在盒饭出现时，默默感到一种现实的踏实。
　　散会回办公室——论文、学生、备课，有时再加一点会议纪要。有时候她也会从楼道里听见隐隐约约的讨论声，像风吹过树叶，但总是谈着同一件事：换届。
　　“听说这次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B院长上。”
　　“书记跟H院长关系复杂啊，你觉得会怎样？”
　　“若岚，你知道内幕吗？你跟领导们走得近吧？”
　　这些老师们年纪多在四十往上，却总喜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靠过来试探。沈若岚只能懵懵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但她越是否认，别人越觉得她“嘴巴紧”，像是一个捂着学院机密的小保险柜。
　　沈若岚暗暗苦笑。她确实在班子的“核心圈”里坐着，却什么也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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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海归青椒”的两难
　　相比这些暗潮涌动，她的经历显得简单纯粹。
　　本科毕业便去了世界名校，读博士、拿全奖，一路顺顺利利。博士毕业后又意外在美国找到教职——按别人说法，这是“天降锦鲤”的人生。
　　可越是在海外站得久，她越发感到一种名为“漫长不确定”的压力正在等待。Tenure也许会来，也许不会。与此同时，父亲调岗去了一个保密单位，家里劝她回国的声音一波又一波。
　　“你回国吧，找个学校，我们不求你飞黄腾达，只求你稳定快乐。”
　　就在那时，国内高校扩张，她的专业尤其吃香。无数橄榄枝丢过来，而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正式面试自己如今所在的这所顶尖院校时——带队的正是B院长。
　　虽然不在同一专业，但他态度稳重，问话细致，其间甚至还提醒她别太紧张。后来她再来校园做第二轮面试，B院长也在场。
　　可如今，她这个“海归青椒”在国内的学脉几乎为零。海外多年也让她对国内的组织逻辑一无所知。
　　但她好奇。
　　她想看看——所谓的组织、权力、治理，在真实的学院中究竟如何运作。
　　她是参与者，也是观察者。可是越观察，她越觉得困惑：大家为什么如此兴奋？换届有什么巨大的意义？为什么一个行政岗位可以让整个学院的空气都紧了半寸？
　　她在美国时，无论是系主任还是校长，走路都要自己开门，想组织个会议还得自己写邮件。每个人只关心学术产出，不会有人因为换届红了脸或急了心。
　　国内却完全不同。
　　她隐约听说行政职务与人才计划挂钩，和资源、名誉、权力、经费紧紧相连——可这些，她既不懂，也没有意愿去争。家里也不需要她托关系，她本人也实在不擅长与人“周旋”。
　　她只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把科研做好，把学生教好，再多一点点勇气去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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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院长：以纯粹立身
　　H院长是另一类少见的存在。
　　他回国后，几乎放弃了自己的科研路径。没有去申请那些“帽子”，没有争资源，只是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学院治理，试图把它塑造成他在美国见过的那种透明、规范、学术导向的结构。
　　正因为如此，他改变了许多旧有机制，也因此得罪了不少“老传统”。但无论赞或骂，他始终专注而坚定。
　　相比之下，B院长的风格似乎更具“本土生存智慧”。他在并未在国外获得正教授头衔，也没与几大顶刊的论文，却能把各种人才称号拿得顺理成章；教学也不拉下；在社会关系上更是让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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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届的那一天
　　学院的换届公告来的那天，毫无前兆。
　　组织部的人直接进了会议室，宣读结果——
　　B院长正式接任院长。
　　原副书记升任书记，是位年轻英俊的海外男老师。
　　众人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好奇在桌下涌动，像一只看不见的波浪拍打着整个空间。
　　而沈若岚坐在原位，忽然感到一种奇妙的疏离：
　　这一切的激动与她相关，又似乎完全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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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H院长
　　这是H院长作为院长主持的最后一次院务会。
　　会议结束时，所有人自发站起，掌声久久不断。那些年里他改变学院的轮廓、推动制度革新、燃尽自己的热情，都是大家心底认可的。
　　H院长离开座位，准备与每一位班子成员道别。
　　沈若岚以为会像正式场合那样——握手、点头、致意。
　　结果却是一个深深的拥抱。
　　标准的西式拥抱，不遮掩、不克制、毫无防备。
　　作为海归，她当然见过导师之间的拥抱，可这是她第一次在国内，同一个并非家人的长辈之间——得到这样直接而真挚的情感表达。

　　沈若岚忽然意识到——
　　虽然她只和他共事过短短几周，可是她真的被他的纯粹和热情触动过。
　　一个人的真诚，会让另一个人突然拥有力量。
　　她站在那里，心跳很轻，却很坚定。
　　她想——
　　也许她不需要学谁，不需要复制任何人的路径。
　　她只要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不辜负这份信任。
　　仅此而已，也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