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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日常:肠常久久的一日速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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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十分,淀粉肠宇宙的中心——那辆蓝色三轮车旁,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哲学辩论。
“我认为,”周屿推了推眼镜,手里拿着温度计,“煎肠的理想油温是180度。低于170度,肠皮不脆;高于190度,容易焦。”
林月往锅里倒了勺油:“周老师,我煎了三年肠,靠的是手感,不是温度计。”
“科学和玄学可以结合。”周屿坚持把温度计插进油锅,“你看,现在175度,再等三十秒。”
张小梅蹲在旁边,认真记笔记:“周老师,那如果风向变了怎么办?昨天东风,今天北风,油温会不会受影响?”
刘桂芳正在切葱花,头也不抬:“小梅,油锅不看风向,看火候。火候到了,啥风都能煎。”
争论以林月精准地在180度时下肠告终。四根肠在油锅里滋滋作响,膨胀,表皮泛起诱人的金黄。
“完美。”周屿看着温度计,满意地点头。
林月翻了个白眼,但嘴角是上扬的。
早晨七点,第一波上班族来袭。小梅负责的“快速通道”排起了队。
“一根经典辣,一根蒜香蜂蜜,打包!”穿西装的小哥语速快得像在报股票代码。
“好嘞!”小梅手忙脚乱地夹肠,刷酱时手一抖,蒜香蜂蜜酱挤多了,从肠上流下来,像条悲伤的小河。
“抱歉抱歉!”她赶紧拿纸巾擦。
小哥看了眼时间:“没事,酱多更好吃……大概。”
后面的大妈不乐意了:“姑娘,能不能快点?我赶着去给孙子送书包,他忘带了,你说现在这孩子……”
“马上马上!”小梅急得额头冒汗。
刘桂芳默默接过她手里的铲子:“你去打包,我来刷酱。”
两分钟后,小哥和大妈都拿到了肠。小哥咬了一口,愣住:“这酱……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林月心里一紧——坏了,刘姐用的是她自己调的酱!
“不好吃吗?”刘桂芳问,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小哥又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然后眼睛亮了:“好吃!有种……家的味道。”
刘桂芳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花。
后来那款酱被命名为“刘姐秘制家常酱”,成了隐藏菜单里的爆款。
上午十点,客流低谷期。四人围着小马扎开“茶话会”——如果自来水泡的茶包算“茶”的话。
“我昨天做了个梦,”小梅神秘兮兮地说,“梦见咱们的肠变成了超级英雄,叫‘淀粉侠’,专门打败那些用劣质油的坏肠子。”
周屿喝了口茶:“从营销角度,这个IP有开发潜力。不过‘淀粉侠’听起来像糖尿病宣传大使。”
林月笑喷了。
刘桂芳从布袋里掏出几个苹果,一人分一个:“我老家寄来的,甜。”
苹果确实甜,脆生生的,汁水饱满。四人啃着苹果,看着街对面“皇家烤肠”的员工在店长的监督下做早操,动作整齐得像机器人。
“他们每天都要这样吗?”小梅问。
“听说还要喊口号。”周屿说,“‘皇家烤肠,肠肠精彩’之类的。”
林月摇头:“咱们还是啃苹果吧。”
中午十二点半,一个戴渔夫帽、墨镜、口罩,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摊位前。
“一根肠。”声音闷闷的。
林月觉得这人可疑,但还是照做了。肠煎好,那人接过去,躲到角落,掀开口罩一角,迅速咬了一口。
然后他僵住了。
五秒后,他冲回摊位,摘下墨镜和口罩——是个二十多岁的男生,眼睛红红的。
“老板……”他哽咽,“这是我奶奶的味道。”
原来男生的奶奶生前最会煎肠,他小时候每天放学都能吃到。奶奶去年走了,他再也没吃过那个味道。
“您……怎么调的酱?”他问。
林月看了眼刘桂芳。刘桂芳走过来,轻声说:“就普通酱料,加点耐心,加点念想。”
男生买了十根肠,说要带回去给家人尝尝。走之前,他对着摊位鞠了一躬。
小梅擦擦眼角:“刘姐,您这不是酱料,是魔法吧?”
刘桂芳低头继续切葱花:“哪有什么魔法,就是用心。”
下午三点,暴雨突至。四人手忙脚乱地收摊,还是淋成了落汤鸡。躲到旁边便利店的屋檐下,看着雨帘发呆。
“这下雨天的,生意做不成了。”小梅叹气。
周屿打开手机天气软件:“降雨概率90%,持续到五点。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做线上宣传——拍个短视频,就叫《雨中的淀粉肠摊》。”
林月看着雨幕:“其实这样也好,能歇会儿。”
刘桂芳从布袋里掏出塑料袋包着的饼干:“我自己烤的,尝尝。”
饼干是葱香味的,咸咸的,配着雨声,有种奇异的温馨。
便利店的店员探出头:“几位,要不要进来坐坐?有座位。”
四人挪进店里,买了四杯关东煮,坐在窗边看雨。店员是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好奇地问:“你们就是对面那个网红摊吧?我买过你们的肠,好吃!”
小梅立刻开启推销模式:“我们马上要推盲盒肠哦!五块钱抽隐藏款!”
“真的?我要抽!”
雨声中,五个人聊起了天。小姑娘说她大学刚毕业,在便利店打工攒钱想开咖啡店。小梅说她最大的梦想是当米其林评委,“先从小吃摊评起”。刘桂芳说她没什么大梦想,就想把婆婆照顾好,把这份工干稳。周屿说他梦想是……“把咱们的摊子做成百年老店”。
轮到林月,她想了想:“我就想每天煎肠,每天看见你们,每天收摊数钱的时候,能比前一天多笑一点。”
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傍晚六点,晚市高峰。一个妈妈带着五六岁的小男孩来买肠。
“妈妈我要那个!”小男孩指着“童年套餐”。
肠煎好了,男孩却不肯吃无花果丝:“这个好奇怪!”
妈妈耐心哄:“尝尝嘛,妈妈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男孩尝了一口,皱眉,又尝了一口,眉头舒展,再尝一口,笑了。
“好吃!”他说。
妈妈摸摸他的头:“你看,有些东西要慢慢品,才能品出味道。”
林月看着这对母子,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吃无花果丝,也是妈妈买的。那时候嫌它太甜,现在却觉得,甜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晚上八点半,收摊时间。小梅在填台账,刘桂芳在清点酱料桶,周屿在算今天的收支。
“今天营业额多少?”林月问。
“一千一百四。”周屿报数,“扣除成本、工资、损耗,净利润……五百八。”
“还行。”林月接过账本,看到备注栏里小梅写的:“今日温暖事件:渔夫帽哥哥找到了奶奶的味道;小男孩爱上了无花果丝;便利店姐姐说明天要来抽盲盒。”
下面刘桂芳补充:“葱花用了三把,明天需补货。甜面酱消耗快,建议多备。”
周屿在后面用红笔写:“数据分析:雨天营业额下降18%,但顾客黏性提升。建议研发‘雨天特供套餐’。”
林月笑了,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收拾完,锁好车,四人站在路灯下道别。
“明天见。”小梅挥手,蹦蹦跳跳地走了——她赶着回学校,今晚有选修课。
“明天见。”刘桂芳也挥手,背着她的布袋子,慢慢走向公交站。
剩下林月和周屿。
“走吗?”周屿问。
“走。”
两人推着车,走在已经安静下来的街道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
“周屿,”林月忽然说,“你说咱们这摊子,能开多久?”
周屿想了想:“理论上,只要城管不来赶,咱们不自己放弃,可以一直开下去。”
“一直开下去……”林月重复,“那等我老了,煎不动了怎么办?”
“那就我煎,你收钱。”周屿说,“或者让小梅煎,刘姐收钱,咱俩在旁边晒太阳。”
林月笑了:“那画面还挺美。”
走到分岔路口,周屿停下:“明天见。”
“明天见。”
林月继续推车往前走。走出几步,她回头,看见周屿还站在原地,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几秒后,她的手机震动了。
是周屿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张图片——是他刚刚拍的:路灯下,她的蓝色三轮车安静地停在路边,车身上的“肠常久久”手写字在光晕里显得格外温柔。
图片下面有一行字:
“今天的战场,辛苦了,指挥官。”
林月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然后她打字回复:
“明天继续。”
发送。
她推着车,继续往家的方向走。街道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她知道明天还会有新的问题:对面可能又搞促销,城管可能又来检查,酱料可能不够用,小梅可能又刷错酱。
但她不怕。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那个较真到用温度计煎肠的周屿,有那个把酱料调出魔法味道的刘姐,有那个做梦都想当米其林评委的小梅。
还有这辆三轮车,这个摊位,这些每天来来往往的、会因为一根肠笑或哭的人们。
这就够了。
足够她继续煎下去,继续往前走。
继续把这一根根平凡的淀粉肠,煎成不平凡的人生。
(番外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