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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在仙界摆烂那些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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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最边缘的云集市,总是弥漫着一股与其他仙域格格不入的烟火气。
早上,卿和准时在她那位于集市西角的老位置铺开摊布。不是卖什么仙丹灵草,也不是法器符箓——她的摊子上,杂乱堆着从下界带上来的话本、几串据说能带来“小确幸”的贝壳风铃、几盆蔫头耷脑但据说能净化仙气的多肉,还有一堆谁也说不清用途但颜色好看的小石子。
隔壁卖仙剑的刘老头斜眼瞥了瞥,第无数次摇头:“卿和仙子,你这摊子,一百年也攒不够升阶的功德。”
卿和正从乾坤袋里掏她的招牌——一把可以晃悠的竹制躺椅,闻言头也不抬:“刘老,升阶那么累,哪有晒太阳舒服。”
躺椅摆好,她舒舒服服陷进去,从袖中摸出一小包糖渍葡萄干,拈了一颗丢进嘴里。仙界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来,暖洋洋地熏人欲睡。她眯起眼,看着集市上逐渐多起来的身影:踩着风火轮急匆匆送信的仙童,为了一株三百年灵芝和摊主争得面红耳赤的丹修,还有几位衣裙飘飘、实际是在比较谁家云锦更贵的仙子……
这才是生活啊。打打杀杀、闭关苦修、争夺资源?那多累。
“卿和姐姐!”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仙童像颗炮弹一样冲过来,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纸鸢,“我的风筝挂到蟠桃园的树枝上了!最高的那棵!”
卿和眼皮都没完全睁开,抬手随意指了个方向:“现在往东南方去,找那个穿绿衣服、正在扫地的小仙侍。他腰间挂着的竹剪,刚好能够到。”
小仙童将信将疑地跑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又兴高采烈地举着风筝回来,手里还多了个绿衣小仙侍送的仙桃。
卿和摆摆手,示意不必道谢,又往嘴里丢了颗葡萄干。深藏功与名。
这就是她的天赋,或者说,她赖以在仙界“舒服躺平”的本钱——一种玄而又玄的“好运”。不是能中头彩、捡神器的滔天气运,而是精准作用于日常生活里各种小麻烦的“及时雨”:需要的东西总在恰好的时候出现,小灾小难总能以最小代价甚至阴差阳错变成好事。
比如现在。
“那边那个摊子!”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传来,两位穿着银色仙甲、面容严肃的集市巡查使大步流星走来,目标明确——正是卿和这乱糟糟的摊位,“云集市第三百二十一条规定,摊位物品需摆放整齐,不得妨碍观瞻及通行。你这……”
卿和慢吞吞坐直,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点迷糊的笑:“仙使大人,您鞋带松了。”
高个仙使下意识低头。就在这一刹那,隔壁刘老头摊位上那柄展示用的、未曾认主的灵剑,不知怎的剑穗突然被一阵歪风吹断,飘飘悠悠,正好落在那仙使抬起的脚边。仙使一脚踩上滑溜的剑穗,“哎哟”一声,一个趔趄。
旁边的同伴赶紧去扶。
混乱中,卿和手指微不可查地一动,一颗葡萄干从指缝滑落,滚到她摊布边缘一块灰扑扑、拳头大小的石块下——那是她用来压摊布角的,自打她有这个摊子就一直在,普通得没有任何仙气波动。
葡萄干粘在石块底部。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惊呼,似乎是什么珍贵灵兽受惊跑了出来,引得人群骚动,朝着卿和摊位这边涌来。两位仙使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警惕地看向骚乱源头。
“这里没事了,你快些整理!”高个仙使匆匆对卿和丢下一句,便和同伴赶往那边维持秩序。
人群像潮水般涌过卿和摊前,又很快随着灵兽被制服而退去。摊布被踩了几个脚印,但好在没丢东西。卿和重新躺回椅子上,叹了口气,从石块下捡回那颗沾了灰的葡萄干,心疼地吹了吹,还是扔掉了。
石块静静躺在原地,灰扑扑的,在阳光下像个普通的土疙瘩。卿和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它:“老伙计,今天也多谢啦。”虽然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这石头的功劳,但每次有点小麻烦,它好像总在附近。
日头渐渐升高,集市愈发喧闹。卿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话本,心思却有点飘。刚才那一瞬间,除了往常那种“能轻松混过去”的预感,她心头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异样感,像平静湖面下最深处的一缕暗流。
她摇摇头,把这归咎于昨晚没睡好。大概是那本《霸道仙君爱上我》的话本后半截太虐了,影响了仙心稳固。
她调整了一下躺姿,准备在午饭前再打个盹。仙界岁月长,能躺则躺,莫负时光嘛。
就在这时,极高的天际,原本晴朗的苍穹毫无征兆地暗了一瞬,仿佛被无形巨笔蘸墨抹过。一股令人心悸的、远超寻常仙魔之战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砸落,却又在瞬息间变得紊乱、破碎!
集市上所有仙魔妖灵,无论道行高低,同时感到心头一紧,仿佛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喧嚣声戛然而止。
卿和猛地从躺椅上坐起,嘴里的葡萄干忘了嚼。
她抬头。
只见一道缠绕着不详黑气与璀璨金芒的流星——不,那不是流星,那是一个明显的人形身影——正以可怕的速度撕裂云层,朝着云集市的方向,笔直地、失控地、精准地……
砸了下来。
坠落点,经过她瞬间那被强化到极致的“好运”直觉测算,误差不超过三丈。
而三丈之内,只有她的摊位,和她这把亲爱的、刚修好第三次的竹躺椅。
卿和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下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
“我的摊!!!”
黑影在她骤然缩小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轰——!!!!
巨大的冲击力将方圆十丈内的云雾彻底炸开,气浪如海啸般席卷。卿和连人带椅被抛飞出去,最后一眼,只看到自己那堆宝贝话本、贝壳风铃、蔫头多肉,连同那块灰扑扑的压摊石,一起在刺目的光芒和气浪中,化为漫天飞扬的碎屑。
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浑身散架般的剧痛。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冰冷而灼热、充满毁灭意味又带着一丝奇异生命力的东西,混合着她自己温热的血,滴落在了某个坚硬的、正在发烫的物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