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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她曾握过它的柄 ...

  •   容舒不安稳地浅眠了两个时辰,薛侯爷在梦中如期而至。

      仍高坐在马上,她终于有力气支配身体伸出手握住他,他却用那张愈发清晰的俊脸对她回以冷笑。

      一低头,原来他伸的不是手。

      是刀。

      她曾握过它的柄,梦里握住的却是它的刃。

      这可怖的画面让容舒惊坐起来,天未亮眼前本该漆黑,梦中流下的血却把眼前黑夜染红,色块久久不散。

      她浑身僵硬,脸颊发凉,一抹才发现泪珠已滚过好几道。

      容舒从小就知道抱怨没用,无时无刻不转着脑筋想法子自强,此刻却凭生出闺怨之意。

      她不想被卷入诡谲的叛贼之争。

      她不要被冤枉,更不要被他冤枉。

      她知道现在想这些都是自作多情,对薛侯来说,她有什么特别的呢。

      可是情绪总是不由自主落进死胡同。

      对,对,她要查明到底是谁,在常雎山庄子做什么。

      她要让歹人都被绳之以法。

      她不要在最接近梦的时候跌落云端。

      容舒直挺挺躺下,几番愁绪,睁眼到天亮。

      追秀睡得还不错,五更固定醒来,收拾好行囊就敲容舒的门:“小姐可起了?今日还有小段路要赶呢。”

      “进来吧。”内室传来少女轻快的声音,想必安睡过后已恢复精神。

      追秀推开门,一个身影猛地靠近,他身手敏捷握住来人的手腕,看清少女笑颜又旋即松开,“小姐,可疼了?”

      其实不疼,容舒手腕被松开得很快,她继续刚才的动作狠狠弹了追秀一个脑瓜崩:“笨蛋!还叫小姐,再不改真露馅儿了!”

      她如今的身份,是追秀即将成婚的小媳妇阿苏!

      追丽和追秀姐弟俩是容舒母亲从宋家带到京城的家生仆,户籍上都姓宋。他们有个远房姑婆曾是宋家老资历的嬷嬷,如今就在庄子里颐养天年。

      这也是容舒此行带追秀的最大原因。

      追秀眼里的小姐一直是天仙般的人物,竟伪作他的媳妇!这天大的便宜真是折煞人了,光是想想少年就能从头顶红到脚后跟儿,如何适应得来!

      及至二人低调出城一路向西北,昨日南边的来时路也有人声势浩大地进城了。

      不同于昨日荒无人烟,今日裕州知州叶有贤一大早顶着艳阳狂沙亲自等在城外。

      他浸淫官场数十载才爬到如今的位置,现下罕见地紧张得手心冒汗。只因他所等之人年少征战沙场便有杀神威名,如今权倾朝野,手握龙仪军更是令人闻之色变……

      叶有贤秀才遇见兵,一身逢迎拍马的本事不知敢不敢用在这杀伐果断的薛侯身上。

      “薛都督!”

      老远见到一行人打马而来,叶有贤堆上谄笑率先迎上去,拱手时手都在抖。

      男人翻身下马,一袭烟紫色道袍随之衣袂翩飞,大风一吹广袖扬起,竟有文人雅士的风流仙姿。

      若非他宽肩窄腰、身形高大,下马动作矫捷有力,任谁也会以为这是位朗月清风的文臣,全不似传闻中那样狠戾肃杀。

      “叶知州,久等了。”

      更难得的是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薛都督待叶有贤好生亲和,见他过来作揖甚至浅笑扶住,不许他躬得太深。尔后回以揖礼,邀他并肩而行。

      叶有贤受宠若惊,心下大定,快步跟上薛展的大步,将军肚走得一颤一颤气喘吁吁,说话却顺畅起来:“圣上推行新法能先想到裕州,下官不胜荣幸,必追随都督变法富民,给朝中同僚做个表率!”

      “圣上正是念着大人才德,才拍板将青田法先在裕州试行。至于薛某,”薛展嘴角笑意不变,“薛某粗莽,不通经世之策。如今曹匪大定,某虽领了个钦差之名,前来不过游山玩水,寻欢作乐罢了。”

      寻欢作乐,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不过前不久薛都督的确松口娶妻了……男人嘛,开窍或早或晚,果真就是一瞬间。

      叶有贤深谙此道,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定的还是定南将军的独女,那不就是容怀义的三侄女吗,听闻那可是位绝代佳人啊,薛都督还不满足……叶有贤意味深长地舔唇,不由贼贼笑了两声。

      “若无薛都督平叛只怕我裕州早已水深火热,而今大功告成,下官必定倾全府之力,让薛都督尽兴!”这才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哦?”薛展嘴角凝滞了片刻,随后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如何尽兴?”

      “今日舟车劳顿,下官已在府中备下酒菜,都督只管在府中住下,下官这就去安排!”能有这等际遇和这位爷臭味相投,叶有贤只觉高官厚禄在朝他招手。

      将薛展送上马车后,叶有贤落后半步,对着身边侍从小声吩咐:“去告诉常雎山,择几个好的送过来。”

      说罢得意得不行,搓了搓手,也由人扶着上了马车。

      ——

      追秀小时候也是颇得主母器重的,后来不知怎的得罪了容三小姐被“赶”出容府,此后在外人眼中就销声匿迹了。

      故人多以为他离京不知去哪谋生去了,谁知从小就机灵的男孩长大了落魄成这样,带着个漂亮媳妇到处打秋风,找到多少年没通信的姑婆这来了。

      “赶紧滚,我老婆子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个侄孙儿?”

      宋秋华生了一张刻薄的脸,年轻时候在宋家是很有脸面的嬷嬷,手底下管着不少人。

      “我是追秀啊,我娘红年,是你一手带大的。我小时候来裕州您还给我擀面条,把虾皮都给我吃,姑婆您忘啦?”

      “哼,你倒好记性,活不下去想起来我了,你怎么不去找你姐?”

      追秀心虚地瞥了一眼容舒,信口胡诌:“我得罪了小姐被赶出府,我姐哪敢管我!”

      容舒这头也挤出两滴泪珠子:“这几年生意难做,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秀哥整天说小时候姑婆最疼他,花光了盘缠也要来投奔您。”

      容舒幼时身子差,不常去遥远的外祖家,其实不是很记得这位嬷嬷,当然宋秋华也不认得她这个表小姐。但追丽和追秀都说姑婆是个面冷心热之人,让她卖惨就对了。

      果然,“行,行。”宋秋华松口了!

      谁知,她却是掏出一个钱袋塞给追秀:“这没有活计给你们做,你们走吧!这是我一点积蓄,你拿着,和你媳妇把婚事办了。”

      容舒和追秀傻眼了。

      天道好轮回,他们昨日给出了一个钱袋子,今日又收到一个。

      追秀掂量了掂量,里头稀稀拉拉几个铜钱,他咬咬牙狠心道:“不行我不走!才这点钱,干什么都不够。”

      今时今日出不得差错,他便是说出些浑话,也非得留在庄子里不可。

      容舒斟酌局面,主动让了一步:“如今天色已晚,夜路难行,姑婆菩萨心肠,哪怕收留我们一夜呢,我们明日便走。”

      一夜足够把这小小别院探查一番了。

      若不够,明日再找别的借口。

      “不行,一夜都不要留。”

      容舒的谈判手段在宋秋华这里失了效。

      她并不似姐弟二人说得那般心软。

      还是说,姑婆知道庄子里有什么是他们碰不得的?

      几人在别院门口的争执引起了别人的主意,一个秃头的男人正要进门,见状厉声喊住他们:“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宋秋华甩开容舒的手,将她二人挡在身后,当然追秀个子太高,小老太太其实挡不住。

      “来了两个穷亲戚,叨扰肖管事了,老奴知道咱们庄子的规矩,不准外人进来,我这就撵他们走。”她似乎很怕这个秃头,声音都紧绷起来。

      秃头没把宋秋华放在眼里,伸头越过她瞧见身后的容舒,眉下两条缝儿惊喜地睁成三角眼:“你,把头抬起来!”

      还没有人敢当面用这样轻佻的语气对容舒说过话。

      追秀反应快,迅速迈步挡在前面,大声质问:“干嘛!”

      “嘿你个愣头青,老子不跟你说!”秃头缩了缩脖子,“秋嬷嬷啊,你亲戚来投奔了就让他们留下呗,赶明我安排。”话对着宋秋华说的,眼却直勾勾盯着容舒。

      这样赤裸的眼神容舒见过无数次,总有一天,她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但现在还真是多亏了秃头,否则他们还真不知道还能以什么借口进去。

      容舒没来过这座别院,只知道从前雇的长工都是伐木的壮丁,如今那些宋家旧仆不知被新东家打发到哪去了,沿途遇见的都是女子。

      年轻漂亮、环肥燕瘦的女子,每个都埋头走自己的路。

      容舒有了一些刻板的猜测,这座庄子被拿来做的文章,超出她的预期。

      宋秋华沉默了一路,进屋把门一关才正色道:“两个蠢东西,怎么就来投奔我了!你们看见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今日招了肖管事的眼,趁着他还没要你们的身契,明天,明天你们悄悄走。”

      追秀早就脱了奴籍,容舒这个“阿苏”的身份也是假的,他们当然拿不出身契。

      他们得在这之前好好摸一摸这座院子。

      “姑婆,东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只知东家是个大官的外室。看见院里那些姑娘了吗?皆是被他们撸来,依着达官贵人的喜好教他们琴棋书画,再送去各府,替大官笼络人的。”

      大官?

      这个大官总不可能是容怀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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