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业成歌》hylinone871

1、第 1 章

　　第一章

　　牧歌是个编剧。

　　一个又软，又甜，又娇的OMEGA编剧——至少在这个ABO世界里，档案上是这么写的。
　　二十五岁，信息素是雨后栀子混着一丝薄荷糖的清甜，腺体位置在左侧颈后，敏感度评级A-，抑制剂耐受性良好。这些冷冰冰的医学数据躺在他银河艺术学院的入学档案里，而实际上的牧歌正盘腿坐在宿舍飘窗上，抱着一桶焦糖爆米花，对着投影屏上自己刚写完的第三稿剧本皱鼻子。

　　“不对，”他自言自语，声音软糯糯的，像融化一半的棉花糖，“这个ALPHA将军的情绪转折太生硬了……”

　　比起记忆投射中影视剧里那个被收养而总是带着弱气的牧歌——那部三年前火爆全网的《星河落处》里，配角牧歌是个战战兢兢、总躲在ALPHA主角身后的OMEGA弟弟——他自认为自己更开朗，活泼，惹人喜爱。
　　现实中的牧歌会穿着印有卡通龙猫的连帽卫衣蹦跳着去上课，会在讨论课上举手反驳教授的观点，会在食堂因为炸鸡腿要不要蘸番茄酱和ALPHA体育生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他赢了，还多要了盒酸奶）。

　　某种程度上讲，没有错。

　　宿舍门被敲响时，牧歌正把爆米花桶放在膝盖上，用沾着糖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打。“进来——”他拉长声音喊，头也没回。

　　“歌儿！你的抑制剂！”门口探进一张圆圆的脸，是隔壁寝室的中文系BETA女生林晓晓，手里晃着个小药盒，“医务室刚到的这批，我给你抢了三盒！”

　　牧歌这才转身，光脚踩在地毯上小跑过去接：“晓晓最好了！”他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左侧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我请你喝奶茶，新开的那家，加双份芋圆。”

　　“得了吧，你上周请体育系那个ALPHA学长喝奶茶，人家还以为你要表白呢。这回请我？别让我变成你的挡箭牌。”林晓晓挤进来，熟门熟路地坐到牧歌椅子上，瞥了眼投影屏，“又在改本子？你那历史题材的剧本还没过？”

　　“导演说要更‘有血有肉’。”牧歌撇撇嘴，拆开抑制剂盒子，熟练地取出一支贴在腺体旁的无针注射贴片，“可我要写的本来就是大几百年前的人啊，又没见过……”

　　“去找资料呗。”林晓晓晃着腿，“你不是人缘好吗？中文系、历史系、甚至体育系那些ALPHA不都跟你混得熟？总有人能帮你找点稀罕资料。”

　　这话倒是真的。要不是牧编剧有这么好的人缘，他也不能在从1号楼中文系寝室里的OMEGA一直到28号楼体育系寝室里的ALPHA里都交上朋友。银河艺术学院占地千亩，三十六栋宿舍楼按院系分布，牧歌的编剧系在中间的14号楼，可他的人脉地图能铺满整个校园平面图。

　　中文系的OMEGA们喜欢他，因为他会认真听她们念自己写的矫情诗句，还会真诚地提建议；历史系的BETA们欣赏他，因为他对冷门史实的记忆力好得惊人；至于体育系那群荷尔蒙过剩的ALPHA们——他们最初是被牧歌那张看起来需要保护的OMEGA脸蛋吸引的，后来发现这家伙能在篮球场边和他们争论战术，还能在烧烤摊上喝倒两个ALPHA（虽然第二天牧歌因为宿醉请了假），于是纷纷把他当成了“兄弟”。

　　“说到资料，”牧歌忽然眼睛一亮，啪地拍了下手，“晓晓你还记得上个月，咱们在古籍修复室遇到的那个怪人吗？”

　　林晓晓皱眉：“那个穿深灰色长袍，戴银边眼镜，总在翻明代地方志的？”

　　“对！他说他是‘时间观测者协会’的。”牧歌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我后来查了，根本没什么‘时间观测者协会’，但我问历史系的刘教授，教授脸色都变了，让我别打听。”

　　“听起来像非法组织……”

　　“不不不，”牧歌摇头，从抽屉里翻出个笔记本，打开某一页，“我后来通过体育系的陈昊——他爸是安保局的——查到了点边角料。那协会官方名称应该叫‘时空记忆归档与保护协会’，但内部人称他们有‘时间雕刻师’。”

　　林晓晓凑过来看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箭头：“时间雕刻师？这名字好中二。”

　　“但他权限很高，”牧歌的指尖划过一行小字，“能接触到‘记忆投射’的原始数据流——不是我们看的那种剪辑好的影视剧，是直接从历史锚点提取的、未经处理的记忆碎片。”

　　宿舍里安静了几秒。窗外传来远处球场的喧闹声，傍晚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牧歌浅棕色的头发上镀了层金边。

　　“歌儿，”林晓晓吞了吞口水，“你不会是想……”

　　牧歌合上笔记本，脸上露出那种“我有个绝妙主意”的笑容，甜得让人不忍心泼冷水：“我就看看，不碰。而且陈昊说能帮我搭线，他表哥的未婚妻的导师好像和那个协会有合作……”

　　“牧歌！”林晓晓提高音量，“你知道私自接触未处理的记忆投射是违反《时空伦理法》的吧？严重的话要吊销学历的！”

　　“所以我只是‘意外’看到一点点嘛。”牧歌眨眨眼，那副无辜的表情让林晓晓瞬间想起《星河落处》里那个总闯祸的OMEGA弟弟——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而且我剧本真的需要灵感，导演说如果再写不出‘有温度的历史人物’，这部剧就要换编剧了。”

　　林晓晓瞪着他，最终败下阵来：“……你早晚栽在这份好奇心手里。”

　　栽没栽暂时不知道，但牧歌确实通过七拐八绕的关系，在一周后见到了那位时间雕刻师。

　　见面地点不在什么神秘基地，就在学校后街那家24小时书店的二楼咖啡角。时间雕刻师还是那身深灰色长袍，银边眼镜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他面前放着一杯凉透的黑咖啡，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

　　“陈昊介绍你来的。”时间雕刻师开口，声音平直，“想看哪个时代的记忆碎片？”

　　牧歌在他对面坐下，点了杯热巧克力：“明朝嘉靖年间，最好是文人或武将的日常片段——不要大事件，要生活细节。”

　　时间雕刻师抬眼看了看他：“为什么？”

　　“我在写剧本，需要人物细节。”牧歌搅拌着杯子里的奶油，“正史记载太干巴了，我想知道那时候的人怎么笑，怎么走路，生气时是什么表情……”

　　“记忆投射不是给你找灵感的工具。”时间雕刻师淡淡道，“那是历史的切片，带着当事人的情感和记忆场，看多了会混淆现实。”

　　“就看一点点。”牧歌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的姿态，信息素不自觉地飘出一点点甜味——这是他无意识的小动作，通常对ALPHA很有效。

　　但时间雕刻师显然不是ALPHA，或者他的自制力强到不受影响。他沉默了片刻，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这里面有三段碎片，都是嘉靖二十年到三十年间普通文士的日常。你看完，盒子会自动格式化。”

　　“多少钱？”牧歌小心地问。

　　“陈昊付过了。”时间雕刻师站起身，“记住，只看盒子里的。不要试图连接公共记忆库，那里的数据流没有过滤，冲击性太强。”

　　牧歌抱着金属盒子，像抱着一件圣物：“我保证！”

　　时间雕刻师走到楼梯口，忽然回头：“还有，如果看完后连续做相关的梦，或者产生强烈的既视感，立刻联系我。”他递来一张纯黑色的卡片，上面只有一个烫银的电话号码，“那不是正常现象。”

　　牧歌点头如捣蒜，心里却想：做梦？那不正说明我入戏了吗？多好的事。

　　当晚，牧歌在宿舍布好了全息投影仪。金属盒子连接设备后，投射出三个光点，代表三段记忆碎片。他选了中间那个标注着“嘉靖二十八年·秋”的片段。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牧歌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然后他看见了一片枫叶。

　　红得灼眼，正从枝头缓缓飘落。视线跟着枫叶下移，落在一方石桌上。桌上摊着宣纸，纸上墨迹未干，是一首七绝的前两句：“寒潭鹤影惊秋月，孤馆蛩声咽夜霜。”

　　执笔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虎口处有薄茧。视线抬起——牧歌屏住了呼吸。

　　那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穿着月白色的直裰，外罩鸦青色的比甲。他正侧头看着枫叶飘落的方向，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挺直，下颌的弧度恰到好处。然后他转回头，看向“镜头”的方向——实际上应该是看向记忆主人的方向——笑了。

　　那笑容像初春冰裂的第一道缝隙，冷清里突然迸出暖意。眉眼弯弯的，眼尾微微上挑，右眼下方有颗极淡的痣。他张嘴说了句什么，记忆碎片没有声音，但牧歌从他口型依稀辨出：“……这诗接不下去了，你来？”

　　心脏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