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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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0，舒照从电梯里出来，站在黑暗中翻钥匙。
这一层的灯坏了，报给物业没人管。
她本想找人来修，可最近连续加班，每天累得想死，回家都已经半夜，所以不得不暂时用手电照着。
这个小区比较老，大多数都还在用老式门锁，有的还留着防盗铁门，生了锈也不拆。
舒照刚搬来时也有铁门，也是生锈的，有天她开门时手被刮了一下，喜提一针破伤风，花了二百五十大洋。
从那天后，她就把铁门拆了。
舒照翻了半天包，结果一摸口袋，发现钥匙在兜里。
此时，23:43。
她迅速开了门，才踏了半只脚，就听见阴森森的楼道传来又细又尖的哭笑声。
“又来了……”
她心想。
这毛骨悚然的动静越来越大，漆黑的楼道逐渐飘上来一块发亮的长方形。
一张人脸浮在亮光上，双目无神，发白的嘴唇翕动，念叨着：
“物质的客观性决定了意识的产生和发展。意识不是从来就有的，它是在人类社会……”
舒照：……
舒照认识她，或者说，舒照认识她身上的校服。这女孩是柳帘市第三实验中学的高三生，早出晚归，喜欢爬楼梯，边走边背书。
“嘻嘻，人类社会，人类社会被分为五个阶段……原始社会、石器时代……以氏族公社为基础，生产力低下……reclaim，r，e，c……”
……由于压力大，女生偶尔也会出现背串课本的情况。
舒照想了想，这种时候应该跟认可女生的努力，并鼓励她一定能考上双一流。
“你好努力。”舒照自信开口，“你一定行。”
“ecosystem……”女生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一番，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打开了手电功能。
强光马上照亮舒照的新中式红鞋。
女生吓得一哆嗦，手一滑，把手机摔地上了。
好死不死，手机掉在舒照脚边，落地时背面朝上，满格手电光从下而上点亮舒照同样睡眠不足的憔悴脸庞。
“我的天，有鬼。”女生淡淡道，“没关系，反正世界末日要来了，提前死也无所谓。”
舒照很生气，她明明是好心，女生怎么这么没礼貌？
于是舒照再也没主动跟女生打过招呼，女生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末世预言里，舒照每次碰见她，她都在说什么“末世”“变异”“丧尸”。
等天气转热以后，似乎是末世将近，女生甚至在手上戴了好几串转运手链，书包上挂满了寺庙的东西，好像都是祈福的。
末世来了还要上学吗？
午休时，舒照坐在工位上寻思。
也对，我也还在上班。
但我上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吃饭，房租，水电，网费。
舒照想着想着，打开了银行绑定的软件，点开存款，上面显示她已经攒够了买房钱。
她原本打算买下现在住的那间出租屋的。
露云花园小区虽然建成时间比较久，地点比较偏，但还是很有发展前景的。
比如交通，附近有公交车站，不过因为靠近乡里，班车比较少，大概一小时才等来一辆车。
虽然公交很少，但至少地铁站已经在规划了，只是听说前年出了点事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动工。
虽然公交少，地铁还没建，但至少还有共享单车……虽然，虽然都是丢在草丛里的。
不过小区离舒照上班的化工厂很近，所以她一般可以步行上班。
……交通虽然没那么发达，但至少周围其他设施还挺齐全的。
比如有学校啊！有学校就相当于学区房，未来可期。
正好，旁边要生二胎的同事也在考虑换房的事，于是舒照问：“姐，你房子定下了吗？”
同事说：“没呢，老大刚好上小学，我原本想买在柳帘小学旁边，但离一中就远了……现在那个老房子虽然离幼儿园近吧，但我还是想先抓一抓老大的成绩，要在学校旁边耳濡目染，让她养成好习惯才行。”
舒照说：“露云花园怎么样？我看第三实验中学的学生成绩都挺不错的。”大文学得好，史政跟顺口溜似的，英语也可以，还会融会贯通。
哪知道同事摇头说：“小舒啊，那是高中，还早呢。况且以我家老大那个成绩，可不一定能考上三中。”
舒照说：“三中跟一中不一样吗？一中不用考？”
同事奇怪道：“初中都跟学区走，最多……会有分班的考试吧？小舒你是不是记错了？”
舒照明白了，一中是初中，三中是高中，得经历中考才能上。但这个简称也太有歧义了，要她说，应该叫一初和三高。
同事没怎么纠结，转头又跟别人聊上了，独留舒照一人发愁。
交通不行，学区房也不行，那还有什么？
公园？
舒照马上否决。原先这一片确实有个好公园，还有小山爬，但可惜化工厂一来，草也黄了树也砍了，河都变臭了，附近医院的生意倒是蒸蒸日上。
对啊！还有医院呢！
舒照想了想，也觉得不行。
人家是私立医院，收费贵，要不是公立又远又没空位，普通人谁乐意来私立看。
舒照越想越难过，省吃俭用这么久，拿白花花的银子去买个白花花的出租屋，岂不是白花了。
整个下午她都心不在焉，难得准时下班，在领导催命的电话铃中回了家。
走进小区，她越看小区越不是滋味，物业管理也不好，快递也不送上门，垃圾处理也不及时。
走到电梯口，她按了半天按钮，显示屏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电梯也坏了。
舒照打了个电话给物业，没人接，只能灰溜溜上楼。
电梯坏了，那拼好饭也点不到家门口了，舒照只能希望前段时间打折囤的泡面还没吃完。
舒照家住15层，爬得舒照气喘吁吁，回忆起对门的高三生，她感慨万千。
还是年轻人有活力！
然而等她爬到10层，一个转角就看见心心念念的高三生。女孩正戴着耳机蹲在角落，旁边是一桶鸡翅。
舒照一走进，女孩马上把手机一盖，警惕地抬头。
四目相对。
高三生讪笑，把手机翻回来，递过去一杯没喝的可乐：“姐姐，你要是遇见我妈，别跟她说我在这儿。”
舒照一瞧，原来高三生蹲在这里美美观赏旅居博主的房车vlog。
高三生见舒照没反应，便站起身，把翅桶也递过去：“求你了姐姐，我妈要是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舒照觉得她现在该叹气，于是她也这么做了。叹完了气，舒照看高三生两眼泪汪汪，眼底跟她一样，带着重重的青黑色，所以她接过冰可乐，说：“我叫舒照，你呢？叫什么名字？”
高三生看舒照松了口，便喜滋滋地盘腿坐下，答道：“我是解扶轻，高三（6）班的。姐姐加我好友不？”
舒照扫码发申请，边喝可乐边说：“哪个谢？感谢的谢？”
高三生拿过手机自己备注：“这个，解方程的屑。”
加上好友后，舒照扫了眼解扶轻的朋友圈，里面都是解扶轻初中时的旅行照，头像和背景是同一个，都是解扶轻和一只小猫的合照。
舒照收起手机，继续爬楼：“我先上去了，最近不安全，你别玩太晚了。”
毕竟还有个“末世”要来。
“谢谢姐姐！姐姐别忘了帮我打掩护啊！”
舒照胡乱地“嗯”了两声，继续想银行里的存款该怎么花。
她身体一直都很好，化工厂每年都有例行检查，除了缺乏运动外无病无痛。如果病了，小病有医保，大病就死。
既然不用担心医疗开□□还有什么？
房子不买也可以，反正一直租房住也习惯了。而且她除了银行的存款，还有一大笔公积金没动过，就算存款用完了，还可以用公积金付房租。
关于吃喝之类，她没有什么欲望，平时也不做饭，早上在小区楼下买早餐，中饭和晚饭都能在工厂食堂解决。如果有幸能像今天这样，天没黑就下班，那她就会点份廉价外卖，或者烧壶开水吃泡面。
爱好也没有，就是会上上网，看看新播的剧。
仔细一想，她还真没有能花钱的地方了。
要不……
舒照想到高三生口中的末世，又想到她手机里放的房车旅居视频。
要不她买辆房车，等末世来吧。
“末世、末世的，哎呀！一天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舒照闻声抬头，她还有半层就到家了。
家门口的过道里，站着一个打电话的男人，手扶着腰，背对着她，正喋喋不休。
“老婆，你也别太压力福星了，你看她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什么？我的错？我有什么错，小孩子想自己搬出来住，我做爹在经济上支持一下怎么了？哎……是是，这个确实……”
男人转过身，看见舒照抬头看他，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马上收了音量，低声对着手机说：“我错了，真的错了，我回头再打给你。”
舒照走上前，迟疑道：“您是高三（6）班……”
“哎老师您好！我是解扶轻她爸，您这是来家访？我们福星、解扶轻给您添麻烦了！”
舒照说：“我是她邻居。”
解爸爸态度更好了：“噢、噢，老师您也住这里啊？哎呀真是……”
舒照说：……
解爸爸又说：“不好意思啊老师，我们福……解扶轻又逃课了吧？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对不住对不住，我到时候压着她过来给您赔不是。”
嚯，逃课，还不止一次。
舒照：“她今天不在家吧？”
解爸爸掏出手机给舒照告状说：“是啊，电话也不接，我跟她妈妈都不知道给她打了多少个，您看这死孩子真是……连消息都不回一个！就周四那天发了条语音给我！”
舒照一看，还真是解扶轻。
解爸爸点语音，解扶轻的声音传来：“爸，v我50，我要买学习资料。”
舒照心想，逃课是不对的，撒谎也不对，况且现在还是高考冲刺阶段。虽然答应解扶轻不给她妈妈打小报告，但至少没说不能给她爸爸打小报告啊。
舒照：“这样吧，您先去别处找找，公园啊图书馆啊，都找找看。我在这给您看着，要是她回来了，我给您打电话。”
解爸爸：“谢谢谢谢！这是我电话……”
舒照仙人指路：“您往这儿下去吧，我看电梯有点问题，好像在检修。”
解爸爸：“咦，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舒照张口就来：“刚刚是好的，我乘到十三楼，物业从监控看见我在里头，就给我打电话了，说让我赶紧出来。这不，我只好爬两层上来了。您还是往楼梯走吧，万一被关里头可不好了。”
解爸爸赶紧往楼梯下去：“对对，谢谢老师啊！”
“不客气。”舒照挥挥手，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今天拯救了一个逃课的高三生，没让她陷入迷途。
然而她刚踏进出租屋大门，才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今天周日，高三生逃的是补习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