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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嘴馋的下场 ...

  •   晚意举起喊话器,声音压得温和,像在跟熟人拉家常,穿透力却刚好能钻透银行厚重的玻璃门:“里面的三位,先别慌,我就说几句实在话。外面警察没动,狙击手暂时不会动手,没人想逼你们鱼死网破。”

      她刻意顿了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粗喘,才继续开口,语速放得更缓:“我刚看了监控,知道你们是临时凑到一块儿的。现金区那点地方,挤着三个人,还有三个人质,闷得慌吧?”

      这话像颗软钉子,轻轻敲在三人的心上。

      “说句不好听的,真要谈条件,警察也只认一个主事的。”晚意的声音里带了点无奈,听着完全不像挑拨,倒像真心实意的提醒,“毕竟诉求不一样,谈起来也麻烦。比如有人想保自己,有人想拿钱,有人说不定就想找个机会跑——各有各的心思,怎么拧成一股绳?”

      “有句话我得先把话说透——你们跑肯定是跑不了的。”晚意的声音陡然添了几分笃定,却没半分逼仄感,“前后两条街都封死了,车胎都给你们放了气,就算能冲出银行大门,也跑不出这个包围圈。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坐下来谈。”

      银行里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夹杂着压抑的咒骂。

      为首者的怒骂声隔着门传出来,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少他妈放屁!我们一条心!”

      晚意像没听见,自顾自往下说,语气里添了点惋惜:“我是怕你们仨里头,有人想好好谈,有人却想拖着大家一起耗。到最后谈成了,功劳是别人的,黑锅却是自己背——这种亏,犯不着吃吧?”

      她抬腕看了眼表,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那层脆弱的同盟:“我不急,给你们十分钟。想明白的人,咳嗽一声就行。我只跟真心想解决问题的人谈。”

      喊话器的声音落下,银行大厅里的寂静,比刚才的对峙更让人窒息。

      楚泽站在警戒线外,对着对讲机低声吩咐:“调大监控音量,听清楚里面的动静。”

      现金区的寂静足足绷了半分钟,才被一声压抑的咳嗽撕开一道口子。

      那声咳嗽又轻又急,像怕被人听见,却偏偏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他们不知道,早在警方封锁现场的第一时间,藏在银行通风口的监听设备就已经启动,每一声呼吸、每一句私语,都清晰地传到了警戒线外的指挥车里。

      为首者的怒骂几乎瞬间炸响:“谁他妈咳嗽?!找死是不是!”

      紧接着就是桌椅碰撞的哐当声,夹杂着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还有人闷哼着辩解:“我……我嗓子痒!你他妈打我干什么!”

      “嗓子痒?”为首者的声音透着狠戾,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头套上,“你是想卖了我们换活路吧!我早就看你不对劲了,刚才就属你躲在后面缩得最紧!”

      第三个人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带着明显的慌乱:“别打了别打了!外面还听着呢!”

      “听着又怎么样?”为首者喘着粗气,声音里的底气越来越虚,“他妈的,要不是你俩怂,我们早把保险柜撬开跑了!现在好了,跑又跑不了,谈又谈不拢……”

      指挥车里,楚泽盯着监听设备的波形图,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眉头微微蹙起。旁边的警员低声提醒:“专家,里面动静太大,人质好像被吓到了,有个老太太在哭。”

      楚泽立刻对着对讲机沉声吩咐:“让医护组往前挪十米待命,随时准备接应人质。”

      晚意握着喊话器,指尖微微收紧,耳麦里传来人质压抑的啜泣声。

      就在这时,胃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像有只手攥着五脏六腑往里拧,她下意识地弯腰,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糟糕,中午的炸鸡开始闹腾了……

      她直起身,额间瞬间布满一层薄薄的汗。语气稍微缓和:“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你们没抢到钱,到现在也没伤到人质,这罪名本来就不算重。要是有人主动站出来谈,主动自首,警方绝对会考虑从轻处理。”

      这番话,无形给三位人质加了一层保护套。

      晚意缓了缓呼吸,语气里裹着精准的攻心术,像在给台阶,又像在不动声色地挑拨:“想谈的人,不用咳嗽那么费劲。你们可以敲三下柜台,我只认第一个敲的人。”

      “但要是耗下去,等把警察逼急了,谁也讨不到好。”

      喊话器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银行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连人质的啜泣声都轻了下去。

      又过了十几秒,咚、咚、咚——

      三声清晰的敲击声,从现金区传出来,短促,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紧接着,就是为首者气急败坏的怒吼:“狗娘养的!我杀了你!”

      还有桌椅倒地的巨响,以及人质压抑的尖叫。

      楚泽眼底寒光一闪,猛地站起身,对着前方警员飞快地做了个突进手势。

      埋伏在银行两侧的特警瞬间动了,破门锤狠狠撞在玻璃门上,哗啦一声脆响后,训练有素的身影鱼贯而入,趁着三人扭打作一团、根本无暇顾及周遭的空档,以雷霆之势将他们死死按在地上,同时快速将吓得瘫软的三名人质护在身后。

      特警将三名劫匪反手铐住,押着往警戒线外走时,三人还在互相咒骂推搡,头套被扯落在地,露出三张沾满汗渍与戾气的脸。围观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稀疏的掌声,记者们扛着摄像机往前挤,被警员拦住,只能举着话筒远远喊着问题。

      人质被医护人员小心搀扶着送上救护车,老太太捂着胸口,嘴里还在念叨着“吓死我了”,柜员和另一位老人脸色苍白,却还是对着警方的方向连连道谢。

      现场渐渐恢复秩序,楚泽交代完后续事宜,转身就看见晚意扶着路灯杆,身子微微佝偻,脸色白得像张薄纸,额角沁着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心头一紧,大步冲过去,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动作里带着藏不住的急切。

      而街角一辆低调的黑色保姆车里,江彻正坐在后座,指尖攥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刚才的直播画面。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那道身影,楚泽的手搭在晚意的胳膊上,她微微垂着头,一手按着胃部,脚步虚浮却依旧撑着不肯完全借力。阳光落在她露出的手腕上,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经纪人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觑着他紧绷的侧脸,满心纳闷。

      明明半小时前还在片场化妆,江彻却突然盯着手机直播,脸色骤变,二话不说就让司机掉头往莲花银行赶。他入行这么久,从没见过江彻对这种社会新闻这么上心,更没见过他放下拍摄任务,急着奔赴一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现场。

      经纪人心里的疑惑滚了一圈又一圈,却没敢多问。

      车窗外,记者的镜头还在不停闪烁,围观的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对着保姆车指指点点。

      江彻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手机屏幕被捏得发烫,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无人窥见的焦灼与无力。

      他是江彻,是聚光灯下的冰山影帝,是活在无数镜头和议论里的公众人物。

      这个身份,曾是他抵御风雨的铠甲,此刻却成了困住他的牢笼。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名字,痛恨这层让人动弹不得的身份枷锁。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一所老旧的公寓里。

      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着,密不透风,将阳光彻底隔绝在外,房间里昏暗得像沉在深冬的子夜。唯一的光源来自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屏幕上正直播着莲花银行劫案的收尾画面,记者亢奋的声音刺破凝滞的空气。

      电视前的单人沙发里,窝着一道瘦长的身影。那人没开灯,半边脸隐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闪着幽冷的光。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极缓、极沉的弧度,带着几分玩味,几分阴恻恻的快意,像毒蛇吐信时,舌尖扫过猎物留下的痕迹。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记者甜美的笑容,以及她身后被楚泽扶住,一脸苍白的女孩。

      直到直播画面切换到警局发布会的预告,那道身影才缓缓抬起手,指尖在布满划痕的桌面轻轻敲击,节奏和着电视里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像在打着某种无人能懂的节拍。

      医院输液室的光线柔和得有些发闷,暖气开得很足,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裹着一层让人放松的暖。

      晚意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搭在扶手上的手背贴着医用胶布,冰凉的液体顺着输液管缓缓流进血管。身上只穿了件米色衬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衬得她脸色虽依旧苍白,却少了几分紧绷的憔悴。

      楚泽去帮她拿药了,手机搁在腿边,屏幕亮着,是工作群里关于劫匪审讯的消息。她没心思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面,胃里的绞痛虽缓解了些,却依旧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输液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极快地闪了进来,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

      晚意下意识抬眼,随即愣住了。

      来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套头卫衣,帽子牢牢扣在头上,又压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还捂了一只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在略显昏暗的光线里,亮得有些惊人。

      他裹得如此严实,活像怕被人认出来的通缉犯,可那双眼睛的轮廓太熟悉,熟悉得让晚意心头一跳。

      不等她开口,那人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的空位旁,脚步顿住,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的输液针上,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不等她开口,那人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的空位旁,脚步顿住,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的输液针上,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他没说话,只是俯身,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她露在外面的手背。那触感凉得惊人,他眉峰不自觉地蹙了一下。

      下一秒,他伸手拿起旁边椅背上的棕色格子西服,动作轻柔地展开,小心翼翼地盖在她的手背和手臂上,刚好护住那根冰凉的输液管,只露出针头的位置。

      布料带着他指尖的温度,暖融融地裹住了凉意。

      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意和暖意搅在一起,翻涌得厉害。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担忧,像细密的雨丝,落在她脸上,落在她缠着胶布的手背上,落在她微微蜷缩的指尖上。

      三年的生疏横亘在两人之间,哪怕前段时间有过短暂的交集,也难以熨平那些被时光冻硬的褶皱。她不是不明白,他回国后那些看似巧合的偶遇,那些不动声色的关照,都是他递过来的台阶。可她偏偏哽着一口气,气他主动斩断所有联系,气他三年里任凭她在异国他乡独自消化那些委屈,连一句问候都吝啬。

      她也气自己,气自己明明在看到他消息时会心跳加速,明明在深夜里无数次翻看过他的采访视频,却偏偏要摆出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她怕自己先低头,怕那些被搁置的旧怨会再次翻涌,更怕这份小心翼翼的靠近,最终还是会落得一场空。所以她只能一次次往后退,用沉默和闪躲,掩饰心底那点不敢宣之于口的悸动与胆怯。

      正僵持着,江彻先开了口,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闷得发沉,却带着藏不住的质问:“不是刚出院?怎么又胃疼了?”

      晚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耳尖都泛着热,生意有点不好意思,却又故作不在意:“中午……吃了同事点的炸鸡外卖。”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江彻的目光陡然沉了几分。那眼神里的火气几乎要透过镜片烧过来,晚意甚至能想象出他皱眉抿唇的模样。

      可下一秒,又听见他极轻地啧了一声,那点怒气像是被什么东西软生生压了下去。这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明明胃不好还嘴馋;又心疼她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好,偏偏还要硬撑着去处理那么危险的谈判;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改不了那点贪吃的小毛病,连口腹之欲都管不住。

      复杂的情绪缠在眼底,隔着层层遮挡,竟也让晚意捕捉到了几分。她眼神飘忽,不敢再看他,耳根的热度迟迟散不去。

      这副模样,和平时谈判桌上冷静干练、逻辑缜密的读心神探判若两人,多了几分少见的娇憨与局促。

      偏偏这一幕,刚好落入推门而入的楚泽眼里。

      他手里拎着药袋,脚步顿在门口,目光先落在晚意泛红的耳根上,再缓缓移向对面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沉了下去。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骤然降了几分。

      楚泽的脚步没停,径直走到晚意身边,将药袋轻放在桌角,声音温和:“医生说你这才刚出院,油腻、寒凉都不能再碰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江彻倾身向前,抬手仔细掖了掖晚意手背上的西服外套边角,确保严严实实地护住输液管和微凉的手背,指尖的力道带着几分刻意的细致。

      楚泽像是没看见,只垂眸扫了眼晚意攥着衣角的手,转身从口袋里掏出暖手宝,塞进她没输液的那只手里,指尖没多做停留,递完便收回,语气平淡:“捂捂,别冻着。”

      输液室里静得可怕,只有输液管里的液体滴答作响。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一个含笑带温,一个冷冽如冰,明明没有一句争执,却处处透着剑拔弩张的意味。

      晚意被这股凝滞的张力压得喘不过气,她太清楚楚泽的心思了,那些恰到好处的关照、不动声色的维护,都像细密的针,扎得她不得不正视。

      深吸一口气,她抬眼看向楚泽,语气尽量放得平缓:“阿泽,你先回去吧,这边有我朋友在就够了。”

      楚泽拿手机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她,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却没追问,只是颔首:“也好,审讯那边还得盯着。”他俯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又叮嘱了一句,“药记得按时吃,别再贪嘴了。”

      话音落,他状似无意地扫过江彻,目光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才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

      门合上的瞬间,输液室里的气压仿佛骤然松了几分。

      江彻紧绷的肩线都微微松弛,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没人看得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隐秘的雀跃,只余那双漆黑的眸子,亮得惊人。

      晚意却没松口气,反而更不自在了,她别过脸,避开江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小声道:“你也……”

      后半句“不用在这儿耗着”还没说出口,江彻已经起身了。

      他没看她,径直走向墙角的饮水机,脚步放得很轻,路过桌角时顺手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动作利落的接水,温热的水流注满杯壁,氤氲开一层薄薄的水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嘴馋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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