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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吻 ...

  •   输液管里的最后一滴液体落尽,护士拔针时,江彻几乎是立刻起身,伸手扶住晚意还带着胶布的手腕,力道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半扶半护着她往外走,帽檐压得极低,避开走廊里偶尔路过的医护人员的目光。

      地下车库的风带着点凉意,江彻拉开车门,先将副驾驶的座椅调得更平缓些,才让晚意坐进去。关门前,他又弯腰替她拢了拢外套的领口,指尖擦过颈侧的皮肤,惊得晚意微微一颤。

      车子平稳地驶出医院,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出风口送着暖风。晚意偏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听见身侧的人开口,声音褪去了口罩的闷感,清冽又低沉:“阿姨现在搬过来跟你一起住了吗?”

      晚意愣了愣,侧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江彻没解释。他自然是知道的。前几天她住院,晚意妈妈借在病房外跟他聊了许久。老太太先是细数晚意这些年在纽约求学的辛苦,念叨她胃不好却总硬撑的性子,话锋一转,又状似随意地问起他现在的发展,拍戏忙不忙,身边有没有知冷知热的人,有没有交女朋友。

      那些细碎的叮嘱里裹着直白的打探,句句都在往他心里钻,问的无非是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她的位置。

      他当时没应声,却把每句话都刻在了心里。

      “明天开始,中午的饭,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不等她再开口,江彻的语气不容置喙道。

      晚意攥紧了安全带,声音里带着点压不住的涩意:“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

      江彻没看她,目光落在前方亮起的红灯上,握着方向盘的手却骤然收紧:“搞不定。”

      晚意的指尖陷进掌心,偏头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声音淡得像浮在空气里:“这些年我都是这么过来了。”

      “那是你自己选的。”声音冷硬得如同铁块。

      “嗯。”晚意应了一声,尾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点说不清的刺,“所以现在也不必管我。”

      空调出风口的暖风还在吹,却吹不散这满室的滞涩。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映得两人的侧脸忽明忽暗,谁都没再看谁一眼。

      车子稳稳停在单元楼下,引擎熄了火,车厢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晚意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没动。她偏过头,余光瞥着身侧的人,帽檐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一截紧抿的下颌线。她等了半晌,却等不来一句挽留。

      晚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被浸了水的棉花,又重又闷。她冷冷地说:“我回去了。”

      顿了顿,她攥紧了拳,逼着自己把那句狠话吐出来:“以后,你不必再来找我。我的事,与你无关。”

      话音落,她推开车门,没回头,径直往楼道口走。

      身后的车子没动静。

      晚意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路灯下。江彻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被夜风磨碎的沙哑,像淬了冰又掺了点说不清的委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等你?”

      晚意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瞬间绷紧。她没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带着几分别扭倔强:“我没有让你等我。”

      心底的声音却在翻涌——所以你不联系我,我也不会联系你。就是我自私的选择,也是我自私的回报。

      须臾,身后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车灯的光束擦着她的身边掠过,直直地汇入了夜色里。

      那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碎裂。

      晚意僵在原地,眼眶先是发烫,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其实早就不哭了,这些年,一个人扛着学业的压力,忍着胃疼的折磨,再难的日子都咬着牙撑过来,她以为自己早把眼泪哭干了。

      原来不是。

      那些被压了三年的委屈、不甘、想念,全在这一刻涌了上来,堵得她喘不过气。她腿一软,顺着路灯杆滑坐在地上,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哭声压抑得像小猫的呜咽。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阵由远及近的油门声刺破夜色,紧接着,一声急刹车声之后是车门被猛地打开又重重关上的声音。

      晚意的哭声戛然而止,肩膀还在微微发抖,她死死攥着衣角,却没敢抬头。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带着清冽松木香的力道,狠狠撞进一个宽阔温热的怀抱里。

      江彻的手臂箍得很紧,勒得她肋骨发疼,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惶恐的小心翼翼。他没说话,只是抱着她,胸腔里的震动透过皮肤传过来,一声又一声,重得像要砸进她心里。

      晚意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指尖抵着他的后背,那里已经被冷汗浸得发潮。

      她僵在他怀里,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那圈抱着她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风卷着路灯的碎屑,落在两人身上。什么报复啊、折磨啊,江彻已经完全不再想了。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还带着浓重的哽咽,碎在晚风里:“对不起。”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让晚意的鼻尖猛地一酸。

      她的手指动了动,先是蜷缩起来,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揪住了他的衣角。隐忍了三年的哽咽终于破了堤,她埋在他的颈窝,哭得像个迷路的小孩,肩膀一抖一抖的:“江彻……你混蛋……”

      他没反驳,只是更紧地抱着她,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良久,才听见他的声音混着闷闷的鼻音,带着几分红了眼的狼狈,也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委屈,闷闷地砸在她耳边:“你也是……。”

      夜色浓稠,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江彻的手掌还贴在她的后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等晚意的哭声渐渐平复,他才缓缓松开手臂,却没退开半步。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地上凉。”他哑着嗓子重复,不等她反驳,便俯身,手臂稳稳地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

      一个打横抱起的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晚意下意识屏住呼吸,手臂本能地环住了他的脖颈。鼻尖撞进他颈间清冽的松木香里,混杂着淡淡的咖啡味,是独属于江彻的气息,熟悉得让她鼻尖又开始发酸。

      他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踏上楼道的台阶,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漫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缠绵悠长。

      晚意将脸埋进他的肩窝,不敢抬头,只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心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上。

      “江彻,”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他没应声,只是脚步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继续往上走。

      暖黄的灯光一路追着他们的脚步,将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三年时光,轻轻抚在这温柔的夜色里。

      江彻的脚步停在防盗门门前,楼道的声控灯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只剩窗外漏进来的一点月光,浅浅地覆在两人身上。

      他没急着放下她,只是微微低头,鼻尖擦过她的发,茉莉花味的洗发水。晚意的脸颊贴着他的衬衫,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过快的心跳,一下下,震得她耳膜发烫。

      她刚想开口让他放自己下来,温热的唇瓣先落在她的眼角,轻轻蹭掉那一点未干的泪痕,然后慢慢下移,落在她的唇角。

      很轻的一个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惊扰了什么。晚意的睫毛颤得厉害,攥着他衣领的手指收紧,却没推开他。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身后的防盗门被从里面拉开。

      晚意浑身一僵,像被按了启动键的弹簧似的,猛地推开江彻,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往下跳。结果脚下一绊,身体直接往后仰,差点跟楼道的台阶来个亲密接触。

      江彻眼疾手快,长臂一捞,稳稳揽住她的腰:“小心点。”

      门口站着的正是晚意妈妈,手中正提着准备去扔的垃圾,目光在两人紧贴的身体和晚意泛红的耳根上扫了一圈,脸上的错愕只停留了半秒,就飞快地敛起,转而笑得一脸热络,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哎哟,是小彻呀!”她故意提高了嗓门,侧身让开一大片门口的位置,热情地招呼着,“快进来快进来。”

      晚意忙挣开江彻的手,飞快地往门里躲,嘴里还含糊地嘟囔:“妈,你怎么还没睡。”

      “这不正准备去扔垃圾呢!”

      江彻刚开口说“阿姨我去丢”,就被晚意妈妈笑着摆手打断:“不用不用,你们俩年轻人在家聊,我溜达溜达正好消食。锅里有银耳汤,晚晚给小彻盛啊!”

      晚意转身进了厨房,掀开砂锅盖子,甜糯的香气瞬间漫了满室。她拿了只白瓷碗,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刚想转身,后腰忽然贴上一片温热的触感。

      江彻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双臂从她腋下穿过,轻轻环住了她的腰,下巴依旧搁在她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拂着她的颈侧,惹得她脖颈泛起一层细密的薄红。晚意被他缠得没辙,舀起一勺盛着莲子的银耳汤,侧头递到他嘴边,声音里带着点没好气的软:“张嘴。”

      江彻乖乖低头咽下滑糯甜润的银耳汤,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莹润又带着点湿漉漉的光泽,轻轻舔了舔唇角沾着的一点汤汁,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那一下动作又轻又撩,落在晚意眼里,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滚烫的开水里。她瞬间僵住,握着勺子的手不受控地抖起来,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晃荡,“哐当”一声撞在碗沿,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连指尖都在发烫。

      江彻低低地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他侧过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混着笑意拂过她细腻的肌肤,他收紧手臂,把人圈得更紧,声音闷在她颈间,哑得不像话:“好甜。”

      她索性将碗搁在灶台上,转过身,伸手紧紧抱住了江彻的腰。

      鼻尖埋进他胸膛,卫衣棉质的触感柔软又温暖,她闷闷地开口,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颤意:“那以后,你永远都不可以像以前那样,不理我了。”

      江彻的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胸腔里的笑声震得她耳膜发痒,声音却温柔得不像话:“再也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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