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雪尽，落我轮回》申沐杰

20、翻经卷，指尖改天命

　　天工阁的藏经楼，是一座巨大的青铜囚笼。
　　它没有窗，只有密密麻麻的通气孔，在夜风中发出呜呜的低鸣。这里存放的不是纸质的书籍，而是数以万计的“玉简”。这些玉简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像是一双双窥探世人的眼睛。
　　深夜子时，两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巡逻的铁鹤，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藏经楼的顶层。
　　“清秋，这里……很吵。”
　　十七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
　　在他的感知里，这座楼不是安静的，而是充满了嘈杂的电子噪音。无数的数据流在空气中碰撞、嘶吼，那是几万年来无数修士留下的神念残思。
　　“吵就对了。”
　　沈清秋站在巨大的青铜门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门锁的兽首上。
　　“因为这里关着的，是这个世界的‘源代码’。”
　　嗡——
　　黄金瞳开启。
　　青铜门上繁复的防御阵法，在沈清秋眼中瞬间分解成无数条流动的红色线条。
　　“逻辑锁。三层加密。”
　　沈清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若是普通修士，需要用令牌和口令才能进入。
　　但对于“管理员”来说，只需要——
　　“删除。”
　　她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那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防御阵法，就像是被抽掉了地基的大厦，无声无息地崩解。青铜大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缓缓向两侧滑开。
　　……
　　楼内，星河倒悬。
　　无数枚玉简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旋转着，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数据星系。每一枚玉简里，都记载着一种足以让外界抢破头的修炼功法。
　　沈清秋随手抓过一枚泛着金光的玉简——《天工炼器宝典·总纲》。
　　神念探入。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冲入脑海。
　　若是常人，此刻看到的应该是玄之又玄的道家真言。
　　但在沈清秋的【超频视界】下，那些文字被剥去了伪装的外衣，露出了狰狞的工业内核。
　　“所谓筑基……”
　　沈清秋喃喃自语，脸色在幽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竟然是格式化。”
　　她看到了。
　　那所谓的“洗精伐髓”，本质上是利用高浓度的辐射能，杀死人体内原本的细胞，替换成能够承载更高电压的“晶体细胞”。
　　失败者，爆体而亡（排异反应）。
　　成功者，筑基有人（系统重装成功）。
　　她又抓过一枚红色的玉简——《结丹秘录》。
　　“金丹……”
　　沈清秋的手指微微颤抖。
　　那根本不是修真小说里说的内丹。那是一颗微型核聚变反应堆。
　　修士要在体内压缩能量，直到产生聚变反应，形成一颗永动的能量核心。
　　“太疯狂了……”
　　沈清秋看着这满天星河般的玉简，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哪里是修仙界。
　　这是一座巨大的、残酷的人体改造实验室。所有的修仙者，不过是这条生产流水线上，试图将自己从“血肉之躯”进化为“机械飞升者”的半成品。
　　“清秋？”
　　十七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他上前一步，用那只宽大的黑色斗篷将她裹住，隔绝了周围那些冰冷的光芒。
　　“别看……如果害怕，我们就走。”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笨拙的安抚。
　　沈清秋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听着那模拟出来的心跳声，渐渐冷静下来。
　　“我不怕。”
　　她抬起头，黄金瞳中燃烧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我只是觉得恶心。但也……豁然开朗。”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无法修炼。
　　因为她是个纯粹的碳基人类，没有经过基因改造，身体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接口。
　　“既然这世上的路都是错的……”
　　沈清秋推开十七，走到那漫天飞舞的玉简中心。
　　她闭上眼，双手张开，仿佛要拥抱这片虚假的数据星河。
　　【系统权限：请求接入。】
　　【身份确认：最高管理员。】
　　【功能解锁：编译之眼（Compilation Eye）。】
　　轰——！
　　那一瞬间，整个藏经楼颤抖了。
　　所有的玉简停止了旋转，齐齐发出哀鸣。
　　沈清秋猛地睁开眼。
　　她的瞳孔不再是单纯的金色，而是变成了无数流动的数据流构成的金色漩涡。
　　她看到的不再是现成的功法。
　　她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
　　“十七，过来。”
　　沈清秋的声音变得空灵而威严，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
　　十七依言走到她面前。他看着此刻的沈清秋，感觉到一种灵魂深处的战栗。她是那么渺小，却又那么浩瀚。
　　“你的身体，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容器。”
　　沈清秋伸出手指，点在十七的眉心。
　　“他们修的是顺天而行，乞求天道的施舍。”
　　“而我要你修的，是——吞天。”
　　指尖光芒大盛。
　　沈清秋开始“写”书。
　　她不需要纸笔。她直接以精神力为刀，在十七的核心代码里，刻下一行行全新的法则。
　　《噬神诀 2.0 ·逆熵篇》
　　“第一层：不纳灵气，只吞物质。”
　　沈清秋的声音在十七的脑海中炸响。
　　“别人的灵根是用来过滤废气的。你的身体不需要。玄铁、精金、异火、甚至是敌人的法宝……凡是有能量的物质，皆可吞噬！”
　　“把你的身体，变成一个黑洞。”
　　“让万物成为你的燃料。”
　　随着她的书写，十七感觉体内仿佛燃起了一把火。
　　那不是痛苦的灼烧，而是一种饥饿。
　　一种极度渴望进化的、原始的饥饿感。
　　他那只刚刚重铸的“流金火神”右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鳞片张开，贪婪地吸收着藏经楼里游离的高浓度能量。
　　“第二层：逻辑重构。”
　　沈清秋的手指下移，落在他心脏的位置。
　　“不必去悟什么天道。天道是假的，规则是人定的。”
　　“我给你最高权限。”
　　“以后，凡是你看不顺眼的规则，直接——改写。”
　　嗡——
　　十七体内的核心反应堆发出一声清越的轰鸣。
　　原本蓝色的能量流中，多了一丝霸道的金色。那是沈清秋分给他的“管理员权限”碎片。
　　“第三层……”
　　沈清秋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的手指抚过十七那张冰冷的面具，停留在他的唇边。
　　“……名为‘守心’。”
　　“十七，力量是会让人迷失的怪物。”
　　“特别是这种吞噬万物的力量，稍有不慎，你就会变成只知道进食的凶兽。”
　　沈清秋看着他那只独眼，眼底的金色漩涡缓缓旋转，倒映着他的影子。
　　“所以，我给你加最后一道锁。”
　　“这道锁的密钥，是我。”
　　“只要你还记得我，你就永远不会迷失。”
　　“如果你忘了我……”
　　沈清秋凄然一笑，指尖用力，点在他的眉心。
　　“系统……自毁。”
　　十七浑身剧震。
　　他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沈清秋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不会。”
　　他盯着她，眼底的红光与蓝光疯狂交织，最后化作一片深邃的紫。
　　“永远……不会忘。”
　　“如果系统要忘，我就……杀了系统。”
　　沈清秋笑了。
　　她感受到了。
　　那篇她刚刚编写完成的《噬神诀》，已经完美地融入了十七的每一行代码，每一块骨骼。
　　这是一部离经叛道的魔功。
　　是一部把人变成神的禁书。
　　也是她写给他的，最深情的情书。
　　“好了，功法已成。”
　　沈清秋收回手，眼中的金光散去，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编写“规则”，耗费了她太多的心神。
　　十七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横抱而起。
　　他那只流金右臂此刻散发着温暖的热度，像是最舒适的暖炉。
　　“走。”
　　十七警惕地看向四周。
　　刚才的动静太大，藏经楼的防御机制虽然被瓦解了，但天工阁的那些老怪物们肯定有所察觉。
　　“等等。”
　　沈清秋虽然虚弱，却指了指头顶那漫天飞舞的玉简。
　　“来都来了，不带点土特产怎么行？”
　　她坏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复制。全部。”
　　虽然那些功法很垃圾，但里面的数据模型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只见那数万枚玉简同时一颤，一道道流光飞入沈清秋腰间的储物袋（其实是一个大容量硬盘）。
　　“现在的天工阁，对我来说，就是个没穿衣服的空壳。”
　　沈清秋靠在十七怀里，语气慵懒而嚣张。
　　“走吧，我的大魔王。”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一场好戏要演呢。”
　　十七点了点头。
　　他抱着她，身形一闪，从藏经楼的通风口一跃而下。
　　夜风呼啸。
　　十七背后的斗篷张开，像是一只巨大的黑鸟，滑翔在云雾缭绕的山间。
　　他低头看着怀里已经沉沉睡去的女子。
　　她睡得很香，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十七感觉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正在奔涌。
　　那是“吞天”的力量。
　　但他不想吞天。
　　他只想把这漫天的风雨都吞下去，换她一个安稳的梦。
　　远处，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第一缕晨曦穿透云雾，照亮了这座庞大的、冰冷的工业修仙宗门。
　　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个夜晚，这世间最恐怖的两个“异类”，已经在这里完成了他们的进化。
　　一个看透了神的谎言。
　　一个拥有了弑神的力量。
　　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天工阁，在晨曦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而在那阴影深处，一场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