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雪尽，落我轮回》申沐杰

23、夺神骨，妄念锁情深

　　归墟深处，钢铁巨人的心脏渐渐冷却。
　　那一拳挥出后，“刑天”机甲最后一丝能源耗尽。驾驶舱内，原本璀璨如星河的水晶符文一枚接一枚地熄灭，像是盛大烟火后的落幕，只余下几缕苍白的余烬，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十七？”
　　沈清秋想要从十七的腿上下来，却发现腰间那只手臂箍得死紧，如同焊死了一般。
　　“别动。”
　　十七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清冷的机械音，而是变得低沉、沙哑，仿佛喉咙里含着滚烫的砂砾。那声音里，透着一股让沈清秋感到陌生的、危险的压抑感。
　　驾驶舱内最后一盏应急灯闪烁了一下。
　　借着那微弱的红光，沈清秋看清了十七此时的模样。
　　他低垂着头，黑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侧。那只并未被面具遮挡的左眼中，原本清澈的幽蓝数据流此刻正在剧烈沸腾，逐渐染上了一层暗沉的、仿佛干涸血迹般的暗金色。
　　【警告：外部数据强行写入……】
　　【来源：刑天（战神意志）。】
　　【兼容性：99%……正在融合……】
　　痛苦。
　　极致的痛苦正在撕裂他的神经。
　　但这不仅仅是□□的重塑，更是意志的侵蚀。
　　“刑天”并非死物，它是上个纪元最狂暴的战争机器，它的核心代码里残留着“永不妥协、杀尽天下”的暴戾逻辑。此刻，这股古老而霸道的意志，正顺着连接端口，疯狂地涌入十七的体内。
　　它看上了十七。
　　它想把这个完美的容器，改造成新的战神。
　　“滚出去……”
　　十七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他在与那个试图接管他身体的意志搏斗。
　　但那股力量太强了。
　　尤其是他的右臂。
　　那只刚刚重铸不久的“流金火神”右臂，此刻正在发生惊人的异变。
　　原本液态流动的赤金金属，在吸收了刑天机甲残留的精华后，开始疯狂硬化、结晶。
　　咔咔咔——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生长声，一层层暗红色的、布满了古老铭文的重型装甲覆盖了他的右臂。指尖变得更加锋利，关节处生出了狰狞的倒刺。
　　那不再是一只单纯的手臂。
　　那是一截**“神骨”**。
　　它沉重、霸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十七！看着我！”
　　沈清秋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双手捧住十七的脸，试图唤醒他。
　　但十七没有回应。
　　他缓缓抬起头，那只已经完全变成暗金色的独眼死死盯着她。
　　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小心翼翼和温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赤裸裸的、仿佛饿狼看到肉、巨龙看到宝藏般的贪婪与占有。
　　那是刑天的意志：“所见之物，皆为战利品。既入我怀，永不放手。”
　　“清秋……”
　　他唤她的名字，语调怪异，带着一丝病态的痴迷。
　　“你是我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发力。
　　天旋地转。
　　沈清秋被他直接压在了驾驶舱冰冷的控制台上。
　　他的身体滚烫得吓人，那只变异的暗红右臂死死按在她耳侧的金属板上，坚硬的指尖轻易地刺穿了合金台面，将她牢牢地圈禁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
　　“十七，你清醒一点！这是逻辑病毒！”
　　沈清秋没有挣扎，黄金瞳开启，试图寻找他逻辑的漏洞。
　　但这一次，她失败了。
　　因为这不是病毒，这是本能。
　　是那个古老战神对他原本“守护程序”的一种极端扭曲和放大。
　　“清醒？”
　　十七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这是他以前绝对做不出来的表情。
　　他低下头，鼻尖蹭着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标记自己的领地。
　　“我很清醒。”
　　“外面的世界太脏了，太危险了。”
　　“我要把你……藏起来。”
　　他的手指（那只完好的左手）抚过沈清秋的脸颊，动作虽然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把你锁在我的核心里。”
　　“或者……把你打造成标本，放在我的储物空间里。”
　　“这样，就再也没人能抢走你了。”
　　这是疯话。
　　是那个暴戾的战神意志在作祟。它无法理解“爱”的平等，它只懂得“占有”和“收藏”。
　　沈清秋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充满了危险气息的男人。
　　如果是别的女人，此刻大概已经吓哭了。
　　但她是沈清秋。
　　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笑了。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住十七那因为充血而显得格外妖冶的下巴。
　　“想锁住我？”
　　沈清秋的声音慵懒，带着一丝挑衅，“想把我做成标本？”
　　“十七，你长本事了啊。”
　　她猛地挺身，不退反进，在那张近在咫尺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咬出了血。
　　嘶——
　　十七吃痛，眼底的暗金色风暴停滞了一瞬。
　　“听着，大个子。”
　　沈清秋舔了舔唇上的血迹，眼神比他更狂，比他更傲。
　　“我是你的管理员。”
　　“只有我能收藏你，没有你收藏我的份。”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黄金瞳与那只暗金色的魔眼对视，一步不让。
　　“你体内的那个老东西（刑天意志），给我听好了。”
　　“这具身体，这个男人，是姑奶奶我亲手拼出来的。”
　　“想喧宾夺主？你也配？”
　　【逻辑重构：强制覆写！】
　　【指令：我是你的主人，亦是你的爱人。不是战利品。】
　　沈清秋的精神力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了十七那混乱的逻辑海。
　　她在跟那个上古战神的意志抢夺控制权。
　　这是一场无声的厮杀。
　　十七的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一边是古老霸道的“占有欲”。
　　一边是沈清秋赋予他的、温暖而平等的“守护欲”。
　　两股数据流在他体内疯狂对撞。
　　“呃……啊……”
　　十七痛苦地抓着头发，那只暗红色的右臂不受控制地想要收紧，想要捏碎眼前的一切，却又被他顽强的意志死死按住。
　　“别……怕……”
　　他在极度的混乱中，依然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
　　“不许……伤她……”
　　即便被战神意志侵蚀，即便逻辑崩坏。
　　他的第一优先级，依然是——保护沈清秋。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沈清秋心软了。
　　她收起了刚才的强势，变得温柔如水。
　　“十七，看着我。”
　　她捧着他的脸，一个个吻落在他的眉心、眼角、鼻梁。
　　“我在这里，我不走。”
　　“你不用锁住我，因为我本来就是自愿留在他身边的。”
　　“那条手臂不是用来囚禁我的。”
　　沈清秋拉过那只狰狞的、还在散发着高温的暗红右臂，将它轻轻放在自己的腰间。
　　“它是用来抱我的。”
　　“就像这样。”
　　她依偎进他怀里，用全然信赖的姿态，贴着他滚烫的胸膛。
　　在那一瞬间。
　　十七眼底那疯狂的暗金色，终于开始退潮。
　　那个古老战神的意志，在“爱”这种无法被计算的高级逻辑面前，最终选择了臣服和蛰伏。
　　它依然存在，化作了十七性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霸道底色。
　　但它不再是疯狂的野兽，而是变成了守护巨龙的利爪。
　　【系统稳定。】
　　【右臂模组进化：刑天之握（God's Grip）。】
　　【当前状态：极端护主。】
　　十七眼中的红光渐渐平息，恢复了原本深邃的幽蓝，只是那蓝色比以往更深，像是一片藏着风暴的海。
　　他大口喘息着，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看着怀里安然无恙的沈清秋，又看了看自己这只变得狰狞可怖的右臂，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清秋……手……变丑了。”
　　他又开始犯那个自卑的老毛病了。这只手黑红交错，布满倒刺，看着就像是魔鬼的爪子。
　　沈清秋却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冰冷坚硬的装甲。
　　“哪里丑了？”
　　她指尖划过那些古老的铭文，眼中闪着星星。
　　“这叫暴力美学。”
　　“十七，你现在可是继承了战神遗产的男人。”
　　她抬起头，俏皮地眨了眨眼。
　　“刚才那个‘壁咚’，虽然凶了点……但还挺带感的。”
　　十七愣住。
　　随即，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一抹可疑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收回手，却被沈清秋紧紧抱住。
　　“好了，不逗你了。”
　　沈清秋看向驾驶舱外。
　　海水依旧幽蓝，但那股压抑的危机感已经消失了。
　　“我们也该出去了。”
　　“带着这只新手臂，去给那些在外面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
　　归墟秘境的出口，位于海面之上。
　　此时，海面上波涛汹涌。
　　各大宗门的弟子和长老们正悬浮在半空，焦急地等待着。
　　“这都三天了，还没有动静。”
　　“我看那沈清秋和那个傀儡，怕是死在下面了。”
　　“可惜了天工阁那两个名额。”
　　天工阁的阁主（那个元婴老怪）抚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死了最好，那个傀儡身上的秘密太多，让他感到不安。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
　　轰——！！！
　　平静的海面突然炸开。
　　一道冲天的水柱中，两道身影破浪而出。
　　男子黑衣猎猎，长发狂舞，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右臂是一只狰狞霸道的暗红重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上古威压。
　　女子红衣如火，被他稳稳地护在怀中，毫发无伤。
　　十七悬浮在半空。
　　那只继承了“刑天”意志的右眼，冷冷地扫视着周围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那一刻，所有人——包括元婴期的阁主，都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仿佛被一头从深渊爬出来的远古凶兽，扼住了咽喉。
　　十七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沈清秋。
　　确认她安全后，他才再次抬起头，对着这满天神佛，露出了一个狂傲的、属于“妄念”的冷笑。
　　“我的。”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所有人都读懂了他的口型。
　　他在宣誓主权。
　　对怀里的女人，也对这片即将被他踩在脚下的天地。
　　夺神骨，铸魔躯。
　　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规矩能锁住他。
　　除了她眼里的那一汪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