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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你要扮演花花公子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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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政阳接到电话时,正在审核一份跨国并购的补充协议。
手机屏幕亮起“他”一个字,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格外刺眼。
他盯着那个字看了三秒,指尖在接听键上方悬停片刻,最终还是划开了屏幕。
“现在回老宅一趟。”聂中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没有问候,没有解释,直接下达指令。
背景音里有细微的瓷器碰撞声,像是在喝茶。
“我在加班。”聂政阳的声音平静无波。
“协议可以明天再看。”聂中淮的语气不容置疑,对聂政阳的行为了如指掌,知道他正在干什么,“听说你今天调了个新人去总裁办。我需要知道理由。”
电话挂断了。
聂政阳将手机扔在桌上,身体向后靠进椅背,闭上眼睛。
办公室没有开主灯,只有桌角的台灯洒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将他半边脸笼罩在阴影里。
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街道上流动的车灯像一条条发光的血管,滋养着这座永不沉睡的巨兽。
他坐了五分钟,然后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
晚上八点四十分,聂家老宅。
这座位于西山脚下的独栋别墅,是聂中淮二十年前买下的。建筑风格是刻意做旧的中西合璧,青砖灰瓦的外墙,搭配着欧式的拱形落地窗,院子里移植了几棵据说有百年树龄的罗汉松,在夜色中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枝桠。
聂政阳把车停在铁艺大门外,没有立刻下车。
他透过车窗看着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
每一扇窗户都亮着灯,暖黄色的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渗出来,在深秋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如果忽略那温暖背后冰冷的算计的话。
门卫看见他的车,小跑着过来开门。聂政阳降下车窗,点了点头,将车开进院子。
主宅的门廊下站着管家老陈,看见他下车,微微躬身:“二少爷,老爷和夫人在书房等您。”
二少爷。
这个称呼让聂政阳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嘲讽的弧度。在这个家里,他永远是“二少爷”,是那个永远排在聂怀远后面的、见不得光的替代品。
他走进门厅。
挑高六米的大厅,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灯光折射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晃得人眼晕。
墙上挂着几幅昂贵的油画,角落里摆着明清时期的瓷器,每一件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个家族的财富和地位。
空气里有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某种昂贵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很香,但香得没有温度。
书房在二楼东侧。
聂政阳走上旋转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宅邸里回荡。
楼梯墙壁上挂着一排家族照片——聂中淮和田慧云的结婚照,聂怀远各个成长阶段的单人照,全家福。
没有一张照片里有他。
他的目光在那张最新的全家福上停留了一瞬。
照片是在当年聂怀远大学毕业时拍的,一家三口坐在别墅花园的藤椅上,笑容满面,其乐融融。
书房的门虚掩着。
聂政阳敲了敲门。
“进来。”聂中淮的声音。
他推门进去。
书房很大,占据了半层楼的面积。
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红木书柜,里面塞满了精装书籍,大部分书脊崭新,显然很少被翻阅。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聂中淮坐在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田慧云坐在书桌侧面的沙发上,穿着香槟色的真丝家居服,手里端着一杯茶。看见聂政阳进来,她抬起眼,脸上浮起一个温婉的、恰到好处的笑容。
“政阳来了。”她的声音很轻柔,“坐吧。要不要喝茶?刚泡的正山小种。”
“不用了。”聂政阳走到书桌前,没有坐下,“什么事?”
聂中淮抬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过他。
五十出头的男人,保养得很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深灰色的羊绒家居服,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学者——如果忽略那双精明的眼睛的话。
“你今天调了个新人去总裁办。”聂中淮开门见山,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程箫弦,京北大学法学院硕士,笔试面试双第一。”
他顿了顿,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但是政阳,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总裁办的位置,不能随便安排人。特别是你现在……身份特殊。”
聂政阳看着那份文件。
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程箫弦的全部资料,从出生证明到大学成绩单。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平静,“所以我调她去了。”
田慧云轻轻放下茶杯,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政阳啊,”她的语气里带着长辈式的关切,但眼底没有温度,“我们知道你压力大,要扮演怀远不容易。怀远那孩子……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性子是野了点,爱玩了点。但你既然答应帮他稳住公司,有些事情,还是要把握分寸。”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柔,却更冷:“总裁办特助这个位置,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觉得我们聂家的人,眼皮子浅,看见漂亮女孩就走不动路。怀远的名声……已经经不起更多风言风语了。”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清楚——你要扮演花花公子可以,但不能太明显,不能丢了聂家的脸。
聂政阳的嘴角浮起一个极淡的、近乎残忍的笑。
“田姨说得对。”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所以我更应该把她调过去。聂怀远是什么样的人,全京圈都知道。他身边如果没有漂亮女助理,反而惹人怀疑。程箫弦漂亮,聪明,背景干净,放在总裁办,既能堵住别人的嘴,又能维持住聂怀远‘风流但不下流’的人设——至少表面上。”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她专业能力确实强,能用。”
田慧云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再说话。
聂中淮盯着聂政阳,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试图剖开他平静的表象,看清底下的真实意图。
“只是这样?”他缓缓开口,“没有别的想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聂政阳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深得像两口古井,“一个替代品,一个傀儡,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能用的人,还能有什么想法?”
书房里的空气骤然冷了三分。
田慧云的指尖微微收紧,捏着茶杯的指节泛白。
聂中淮的脸色沉了下来。
“聂政阳,”他叫了他的全名,声音里带着警告,“注意你的态度。别忘了,你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是因为谁。也别忘了,你母亲现在躺在哪家医院的VIP病房里,每天用的药,是谁在付钱。”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扎进聂政阳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母亲。秦婉月。
那个用娘家全部家产托举丈夫的女人,她恨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现在躺在医院里,靠着昂贵的药物和仪器维持生命。
每个月的医疗费,是一个足以压垮普通家庭的数字。
而聂中淮,他的亲生父亲,用这笔钱,拴住了他。
像拴住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