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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扮演那个他们一手培养的傀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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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政阳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我当然没忘。”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压抑的、几乎要碎裂的力度,“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穿着聂怀远的衣服,做着聂怀远的工作,扮演着聂怀远的人生。”
他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撑在书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聂中淮的眼睛:
“但父亲,您最好也别忘了——我不是聂怀远。我没有他那么蠢,也没有他那么好控制。您用母亲威胁我,我认。但这不代表,我会永远甘心当个提线木偶。”
聂中淮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聂政阳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动作从容得像在整理战袍,“我对聂氏没兴趣。您大可以把公司留给您那个宝贝儿子,等他出狱回来接手。至于我——”
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个近乎挑衅的笑:
“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走。到时候,您和您的聂氏,爱怎样怎样,与我无关。”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话里的决绝,像一把出鞘的刀,在书房暖黄的灯光下闪着寒光。
聂中淮盯着他,很久没有说话。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角那座古董座钟,发出规律而沉重的“滴答”声,像某种倒计时。
终于,聂中淮重新拿起那份程箫弦的资料。
“这个女孩,”他翻动着纸张,语气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赞赏,“确实不错。长相,学历,能力,都拿得出手。如果怀远真的因为她收了心,娶回家,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至少比那些只知道买包晒图的网红强。”
他的目光落在资料照片上程箫弦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干干净净的,带出去也有面子。聂氏少奶奶,不需要多显赫的家世,但一定要体面。”
聂政阳的心脏骤然收紧。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烦躁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想起程箫弦起舞的倩影。
她不是商品。
她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人。
而聂中淮,他的父亲,在轻描淡写地谈论着如何将她物化,如何将她变成聂家装点门面的装饰品。
“父亲。”聂政阳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程箫弦是人,不是货物。她的去留,她的选择,应该由她自己决定。”
聂中淮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决定?”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傲慢和冷漠,“政阳,你在这个圈子待了这么久,还没明白吗?有些人,争破头进聂氏,坐在总裁办,能有机会接近聂家的继承人——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了。你以为她为什么本来刻意进入红圈律所,却选择了聂氏?”
他合上资料,身体向后靠进椅背。
“至于你,”他看着聂政阳,目光意味深长,“做好你该做的事。扮演好怀远,稳住公司,等怀远出来。其他的,不要多想,也不要多管。”
聂政阳盯着他,盯着这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却陌生得可怕的脸。
他想起很多年前,母亲拉着他的手,站在聂家大门外,等了一整天,只等到管家出来说“老爷不在”。那时他七岁,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要他们。母亲蹲下来,摸着他的头,眼泪掉下来,却还在笑:“政阳乖,妈妈有你就够了。”
够了。
怎么会够呢?
一个被抛弃的女人,一个被遗忘的儿子,在破旧的出租屋里,靠着母亲微薄的工资和他打工赚的钱,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而他的父亲,住着豪宅,开着名车,抱着年轻的妻子。
现在,这个父亲用母亲的命威胁他,要他扮演那个他们一手培养的傀儡。
聂政阳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低,很冷,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好。”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但是父亲,”他在门边停下,没有回头,“有句话,我想说清楚。”
“我会一直待到聂怀远出狱,也会扮演好角色,但是……我的私事你们也无权干涉。”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书房里,聂中淮盯着紧闭的门,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田慧云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大了。”
“翅膀硬了。”聂中淮冷冷地说,“以为自己能飞了。”
“那……程箫弦的事?”
“先放着。”聂中淮揉了揉眉心,“这么完美的花瓶,很难得,美貌和智慧都是资本。至于怎么用……将来再说。”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人盯着点。政阳最近,心思有点活。”
田慧云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宅子外,聂政阳坐进车里。
他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耳膜,太阳穴突突地疼。
刚才在书房里压下去的所有情绪——愤怒,无力,烦躁,还有那种近乎绝望的保护欲——此刻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想起程箫弦的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清澈却冰冷的眼睛。
聂政阳睁开眼,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那张和聂怀远一模一样的脸,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显得陌生而扭曲。
他忽然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响,在寂静的宅院外回荡,像某种困兽的嘶吼。
然后他发动引擎,猛踩油门。
黑色轿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冲出院门,融入夜色中的车流。
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河。
聂政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也对那个或许永远听不到的女孩说:
再等等。
等他的专利获批,等那个国际投资到位,等他有了足够的资本,带母亲离开,也带她离开这个漩涡。
在那之前——
他要演好这场戏。
然后,在一切结束的那天,告诉她真相。
告诉她,他是谁,他为什么在这里。
告诉她……他曾经无限接近过她,从很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开始……
雨水忽然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很快就连成一片水幕。雨刷器来回摆动,将城市的光影切割成破碎的色块。
像他此刻的心情,混乱,破碎,却依然朝着某个方向,固执地前行。
而那座灯火通明的老宅,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雨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