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ernal Summer》冥王星的硅基生物

10、独白

　　画笔在白纸上沙沙作响，我很快完成了一幅速写，递到克莉丝汀面前。
　　“这是阿诺莱德刚才展示给我的模样，你觉得眼熟吗？”
　　“他是长这样没错，但我印象里他是黑发红瞳，不是金发蓝眼睛，他的言谈举止也让我觉得很陌生。”
　　“他有兄弟吗？”
　　“不知道，我从没见过。”
　　“他有敌人吗？”
　　“这我也不清楚，但就算有，应该也不会是人类吧。”

　　我翻开那块银色怀表的表盖，淡金色的细长指针闪着耀眼光泽，伴随咔哒声转动。
　　“这块表是阿诺莱德的吗？”
　　“我想应该是的，我以前见他随身带着，但只见他用这块魔表看时间。”
　　“如果他是你认识的阿诺莱德，有什么可能让他改变自己的样子和习性呢？”
　　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着克莉丝汀的脑袋，目光落在那幅画上。
　　他总不可能是想伪装融入人类社会吧？

　　我对这一闪而过的可笑念头表示嘲讽，拥有绝对强大力量的生物，大概率会选择主宰世界，而并非迎合与妥协。
　　在群体中生活的人可能会因环境影响而做出改变去适应社会，以此换取实质性或者情感上的利益，本质是为了个体更好地生存，但很明显阿诺莱德不需要这样做，尤其是在诺姆街这种他一手创建的地方，他的欲望与恶意本可以肆无忌惮地横行，摧毁一个人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用魔力改变外貌对他而言应该也不难，若他真是想仅借此躲避某些生物，完全可以换张普通甚至丑陋的脸，况且他还戴着面具，实属多此一举。
　　在人类世界游荡的恶魔，或许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只是为了找乐子吧。

　　但如果是通过捉弄人获得乐趣的话——
　　我会怎么做？估计是先伪装，将人引入我精心打造的陷阱，再给点蜜糖，看他们不自知地走上我引导的路还沾沾自喜，在他们以为快成功时亮出剧毒与利刃吧。
　　先给予人期待，再亲手将人一直辛勤为之奋斗的理想毁灭，所有热情顷刻消散殆尽，空留一具惨淡无神的躯壳，无法反抗，甚至无法呐喊。
　　策划并上演这样一场好戏需要时间，但时间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阿诺莱德表现出的善意让我难以捉摸，人应该警惕那些不熟悉却对自己过分友善的人，尤其是当自己陷于困难处境时，离得太近不利于人做出理性判断。
　　我很苦恼，因为我目前无法捕捉到任何信息，哪怕是细微的表情变化，来让我合理质疑他的行为是有所图谋，至少按我的经验，站在人类视角，我没察觉到异常。
　　可我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测非人生物的想法，又能得出几分合理的结论呢？
　　或许他早就想好了一个精密的计划，并反复演练过自己的行为，当然我的这种想法有可能与事实不符，但我习惯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对克莉丝汀说过的话保持怀疑，虽然这么说可能会伤到它，但我确实无法完全信任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记忆带有主观色彩，大脑对其的加工过程也并非总是准确无误的，外界提供的信息只能成为我的参考，而我会接受自己整理分析出的可能性最大的事实。
　　阿诺莱德曾表示对克莉丝汀的来源不知情，而克莉丝汀曾说阿诺莱德施咒让它不能说出真相，它明示阿诺莱德在撒谎。
　　但阿诺莱德是有能力直接让它闭嘴，不给我透露任何信息的。
　　欺骗他人不可怕，欺骗自己再迷失自我才是一件极其愚蠢又危险的事。
　　的确有一部分人类会这样做，但与我同为游戏玩家的阿诺莱德应该很清楚这点，我觉得他不是会盲目冒险的傻子。
　　直觉告诉我克莉丝汀撒谎的几率很低，即使这点需要我去做后续验证。
　　我见到的阿诺莱德和克莉丝汀曾接触的阿诺莱德，真的是同一位非人生物吗？
　　还是在我见到克莉丝汀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了这场游戏，对此毫不知情的克莉丝汀只是他的棋子？
　　我不清楚他的实力，更不了解他的弱点，现存的变量太多了。

　　“你有心事吗？”
　　我躺在床上，望着枕边的克莉丝汀。
　　“自从回家之后，你就没说过一句话，在花店里的时候你也兴致不高。”
　　“我还好啦。”它故作轻松答道：“ 只是有一点难受，但只有一点点哦。”
　　“艾琳，我有个请求。”它迟疑许久，“ 你能不能——能不能别丢下我？”
　　我发誓我从来都不想丢下它，但这是我无法给出的承诺。
　　“我真的害怕再次被人丢下。”它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悲伤，“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放心啦！我怎么可能让你没有朋友呢？”我将它挪近了些，“ 别瞎想了，克莉丝汀，晚安！”
　　我不会让它孤零零地生活，就算有一天我会离去，在那之前我也一定会找到能替我照顾克莉丝汀的生物。
　　它似乎没察觉我的言外之意，安心恬静地睡去了。
　　我也奢望有个无梦的安宁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