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墨绿是也

3、过去完成时

　　林勤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才不是什么没谈过恋爱的小白乖乖女。

　　林念壹在课业最紧张的高中，在她眼皮子底下跟她最瞧不上的那类读中专的满身刺青的混混谈了两年多恋爱，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都做过了。

　　林念壹单亲家庭长大，在初中时成绩平平，林勤工作又忙，被请家长后基本没有耐心听她解释，导致林念壹那会儿养成个又嚣张又怂的乖戾性格。

　　比如反揪揪她马尾的男同学的头发，给人家头皮都扯下一块，惊慌的同学叫来了老师，她又是一副脸上挂着泪珠的样子求老师不要叫家长。

　　初三被人说偷东西，要翻她书包，林念壹抿起唇，看着那位说话颇有分量的年级第一“我说我没拿你发卡，你说我拿了，都没有证据，凭什么就该我证明，你怎么证明我拿了？”

　　“没有你为什么不敢让我检查呢？”女孩的声音轻轻柔柔。

　　林念壹不理她，嗤笑了一声，心里很是瞧不起这位年级第一的逻辑。

　　她单手背起自己紫色的书包，就要往门口走。她不想跟这种成绩好的同学起正面冲突，这群人别的本事没有，屁大点事告老师是第一名的。

　　只是她没想到，年级第一来阴的，直接拉开她书包的拉链，提着书包底倒了过来。

　　习题试卷笔袋水杯滚了一地。还有几张粉色的信封，乱七八糟沾了一层灰。

　　年级第一把那几封信封捡起来看了半天，仍旧是斯斯文文的似乎带一丝真诚的歉意“对不起啊，误会你了。”她轻巧地把那几封拆开的情书直接递了过来，旁边有她的跟班听见她道歉了，很熟练地帮着捡起她的东西，接过林念壹没去接的几封粉色，叠好，一起放入她书包内。拉上拉链。

　　年纪第一施施然站在一旁，看大家都为了她忙碌道歉，她施施然隐身，理所当然地享受这种特权待遇。

　　林念壹咬了很久的牙，没忍住，跑过去踢了这位年级第一一脚，踢得很重，伴随几句不堪入耳的国骂，周围同学在她动手的时候立刻上来劝架，被林念壹不分敌我地踢倒一片，突出重围跑了出去。

　　她没有回家，不知道这群尖子生会向老师怎么告状，她妈接到请家长的电话后又会气成什么样子。

　　学校附近有个偏僻的小公园，她在角落熟门熟路地抱上了自己喂了几个星期的小土狗。

　　这公园巴掌大，一眼可以望尽，来这里的都是附近上了年纪的老人，下棋，锻炼，拿个音响来唱戏的。

　　林念壹不住校，不用参加早读，她发现这个公园后，觉得这里空气不错，绿叶纷飞的树也好看，经常会把早餐带过来吃，听着学习机背会儿英语单词。

　　林勤非常希望她能考上本部的高中，但她目前的分数还差一点。

　　虽然林念壹平时看起来并没有多把她妈的话放心上，但她也确实不想看到林勤特别失望。考上本部而止，又不是多难的事，看在林勤最近老是出差，抱怨白头发的样子有些辛酸的份上，她想就努力一点吧。

　　林念壹一般是七点种从家里出发，，10分钟的公交到公园门口，她吃早餐10分钟，背半小时单词，10分钟走回学校上课。

　　上上周，林勤出差，她看漫画书没节制，看到凌晨四点，硬是追完了大结局。

　　第二天坐在公园古树下的长凳上，帕尼尼吃了一口，就睡着了。

　　如果不是那只丁点大的小奶狗舔她的手指给她吓醒了，那天林念壹铁定要迟到。

　　次日，她还坐在公园的老地方，戴着白色有线耳机听一篇英文文章，那只小狗又摇摇晃晃地蹲在了她脚边。

　　她这次给了小土狗规格最高的注目礼。

　　那是一只非常小的，淡黄色毛色的小土狗，几乎只有巴掌大小，眼睛湿漉漉的，黑眼珠又大又圆，看起来挺神气的。

　　林念壹看了它一会儿，视线放回到英语书上。一个不注意，那奶呼呼的小东西就趴在她脚边睡了起来。

　　春夏之交的季节，七八点钟的阳光很亮但没有多少温度。

　　林念壹看了它一眼又一眼，但因为觉得它看起来不是很干净就没有抱它。

　　她从公园离开的时候，那小土狗还呼呼大睡着。

　　她第三天过去的时候，多带了两根火腿，买的时候还特意问过小狗能不能吃。

　　但她那天没有见到狗。

　　第四天，小土狗依然没有出现，林念壹自己吃了那两根鸡肉肠。

　　第五天，她刚坐在长椅上，打开包装纸咬了一口汉堡，小土狗就欢快地摇着尾巴过来了，林念壹眼睛一亮，叼出汉堡里荷包蛋喂给它一半，终于上手摸了摸它。

　　小土狗低着头没管在它脑袋上胡噜的人类，很快吃完了半个，嘴角的黄毛沾了一圈蛋黄，又抬起脑袋用湿漉漉的眼睛歪头看她。

　　“没有了，这个是人吃的，小狗不能吃。”

　　小土狗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绕着转圈，“哼哼”了几声。跑开不给她摸了。

　　林念壹像是在跟它比谁眼睛大一样瞪了起来，半晌，她撕了一点点面包胚，等那贪吃的小土狗过来，趁它低头的功夫，双手上阵一齐揉它，把小狗揉得不停地哼唧才松手。

　　她按着它两只前爪，点着它的鼻子似训话似诱导“要是下周你还在的话，就给你吃狗吃的东西！”

　　周一她去的时候，她带的还是帕尼尼，坐下先看了一圈，没有人，更没有狗。

　　林念壹枯坐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打开包装纸，又看了一圈四周，低头咬了一大口，撑得两场脸颊都鼓了起来。

　　等她半个汉堡吃完，随意一低头，那小土狗正趴在她脚边，抬起半个脑袋看她。

　　林念壹立刻笑了，跳起来从书包里给它剥火腿肠。“你怎么这么聪明啊！竟然每次都能找到我呢！”手指给它顺毛，又低头闻了闻它“嘿，真的好像变干净了，还有点香，你是有主人的吗？”

　　她一手撸狗，一边抬起头看四周，除了不远处打太极的几个爷爷，没有其他人了。

　　“是爷爷养的你吗？晚上会带你回家吗？其实我也有点想养你呢，但是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同意……”她絮絮叨叨的，十分钟的早餐时候经常抱着狗说一大堆，也不知道小狗的耳朵会不会长茧。

　　林念壹今天是旷课过来的，找了一圈，没有见到小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是特别想抱两下狗，她厚着脸皮问了一圈公园的老人们，结果竟然都不是小狗的主人。

　　难道那小狗是没有主人的吗？

　　“那我可以养它呀！反正今天也闯祸了，少不得会挨林勤一顿鞭条，干脆把这小狗带回去，这样鞭条还挨得有意义些！”这样想着，林念壹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跑着去了一公里之外的麦当劳。

　　淡黄色的小土狗果然就是喜欢这一口，在林念壹举着汉堡满世界摇晃的时候，忽然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欢快地“哼唧”着，兴奋朝她吐着舌头。

　　汉堡功成身退，被丢回纸袋，丢在长椅一角，林念壹这次一点儿也不嫌弃狗脏，一把把它抱了起来，揣在怀里，虎了吧唧就要带狗回家。

　　她走到公园门口就被拦住了。

　　林念壹睁大了眼睛看向拦她的那位黄毛少年，只看到两只冷白胳膊上大片的刺青就不敢抬头了，抱着狗瑟缩了一下。

　　不怪她这么怂，林念壹深受林勤的耳提面命，身上带着纹身的人多半是混社会的，纹身越大越多，人就越凶恶，是千万万万要远离的！

　　怕林念壹叛逆心上来不怕死，林勤还特意找了不少社会新闻给她看，确定林念壹对这类黄毛刺青之类深恶痛绝，害怕不已，都快有心理阴影了才收手。

　　林念壹比刻怂得不行，抱着狗缩着脑袋。

　　“干，干什么？”

　　半天没听到回答，她大着胆子抬眼，立刻愣住了，有些怀疑，是不是正午的阳光太烈，让她花了眼睛。

　　“原来真的有像天使的人啊！”她傻呆呆的，把这句心里话说了出来，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光着膀子的天使，像煮熟的虾一样全身都红了。

　　许和那个时候就已经很高了，他是隔壁中专的学生，在这个僻静的公园养了一条贪吃的狗，经常被香味诱惑跑开，让他被迫听了一个多星期的青春少女心事。

　　许和的肤色是天生的冷白色调，他发际线低，头发浓密，染成黄色也带着绸缎的光泽。

　　修眉俊目让人移不开眼。

　　林念壹看到他像花瓣一样的红唇微启，只是那把变声期的公鸭嗓子让她“天使”的印象稍稍幻灭，她抬眼，终于把他的黄色头发和两条花臂重新看在眼里。

　　许和的声音不算大，这么近的距离她听得都不是很分明，“是我的狗。”他这样说了一句，就杵在那里，不动了。

　　林念壹抱着狗，上前了两步，举着狗，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孩子气的试探，把狗头微微怼着他白色的棉质无袖t恤。
　　“噢，那还给你啊，我以为没有主人的，不是故意偷它的。”

　　许和脸色还是绯红着，看了一眼她，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手机接过狗，顿了顿，没说什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蛋黄朝林念壹“汪汪”了两声。

　　她一冲动，立刻追了几步，小声“喂喂，你以后还让它来公园吗？还让它来吧！”

　　前面那位黄毛少年脚步微顿，回头像是极为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林念壹缩了缩脖子，黄毛估计是什么话也不屑跟她说，径自迈开长腿，走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