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格》Aredzy

1、空白格

　　锈蚀，红日，大雪。
　　下层区，异格公寓，住户2307。
　　两颗心脏。
　　死者像被透明的线撕裂了喉咙，空白格（人名）能触及他的情绪：恐惧，疼痛，残忍地拼命，下潜的意识，然后视野浑浊，搁浅。
　　微弱昏暗的光线，黏滞血腥的空气，失去心脏的尸体，无声沉默的侦探组成了异格公寓2307此刻的一切--残忍疼痛腐烂绣蚀，阴影覆罩的一切。
　　像是干涸地的河床。空白格看着风干的尸体没由来地想，他的心脏当然在跳动。
　　过了会儿，他粗暴地将自己额叶插槽的记忆合金捅进这具尸体心脏处的空白，赶在锈蚀坏死前听清了死者的终音，来自神经塌陷的崩溃终音。
　　这是红日降临后，在下层区的第八起它杀案件。
　　空白格淡淡拔出合金--力道比捅进去要轻的多，他的神经末梢映射着着死者最后的视野片段——一扇逆开的窗，风雪灌入，窗框上刻着歪斜的符号--第七位（人名）。
　　2307室根本没有窗户。
　　两人都在沉默，这一片地方唯一交汇的声纹只有空白格和缄默信纸（人名）通讯终端的铃音。
　　空白格终于用视线划开面前的虚拟终端。
　　是缅怀音（人名）发来照片：2307室的建筑蓝图，空白格敏锐的捕捉到这蓝图上方的小字标注“无窗”。另一处闯入眼帘的小字是照片的边缘，红圈标出的另一个房间号——2314（空房）
　　共享终端的缄默信纸同样意识到了这点，此时窗外的调色是什么，他忽然想，下层区会有蜿蜒的河吗，似乎在灾难降临后，他们没再踏足过这里。
　　空白格对他的想法没见解，也不想有，他走向门口，脚下踩到异物的异样触感，低头，是一枚正在融化的虚拟心脏，内里冻结着一张纸条：你的心脏在我这里。
　　缄默信纸的呼吸在共享视野那头停滞了一帧，他的思绪被这颗心脏打断。空白格弯腰拾起那颗虚拟心脏——或者说读取了这行代码，它在视野中融化成一行丑陋的小字“记忆坐标：2314。”
　　空白格忽然意识到，整个2307室的沉默并非沉默，而是所有环境音都被抽离后刻意保留的单向听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缄默信纸想。
　　他回头看向尸体的心脏——那里空空荡荡。
　　他终端忽然被强制切入人声，缅怀音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异格公寓2314室，三十分钟前登记了一名新房客——‘冬季雨’（人名）。而公寓系统显示该房间自前夜开始，物理状态一直是‘完全封闭’。
　　空白的视线瞥过虚拟屏幕上中的坐标，似乎有残留的代码光屑黏在掌心，有着轻微的灼烧感，他想。
　　空白格并不喜欢多说什么，除了真相他甚至懒得开口，全靠脑内终端的交流，现在也是同样，他让缄默信纸与他一同走出2307室。
　　走廊比屋内更暗，下层区原来没有常亮照明，缄默信纸在他们的共享终端里喋喋不休的想，这很吵，空白格觉得，尽管缄默信纸没发声。
　　缄默信纸的声音突然带上一丝紧绷：“环境音分析完成，2307室内，过去33分17秒内，没有捕捉到任何外部声音——连下层区常有的通风口的嘈杂都没有。声音被‘静默’了，或者……”
　　“或者，我们听到的，根本不是2307真实的环境声。”空白格接口--他终于舍得开口说话，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走廊地面陈旧的灰尘上。
　　他蹲下身，虚拟心脏融化后留下的数据串残留早已蒸发。从灰尘上依稀可辨的两道极浅的拖拽痕迹从2307门口延伸出来，他仔细辨别，痕迹消失在了廊道尽头的墙壁前。
　　2314室。
　　所有的矛盾点似乎都指向了2314。
　　这并不正常，没有哪个小说在开篇就解决了问题指出了凶手最后包饺子大结局，就像现在的两人似乎从一开始就被牵着鼻子走。
　　空白格没有立刻走向那面墙，他的视野停留在缅怀音发来的建筑蓝图--在2307与2314之间游移。
　　承重墙。标准厚度。一切正常得刺眼。
　　异样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信纸，”他忽然在共享脑域里想，“蓝图和公寓数据库的实时结构扫描。”他愣了一会又补道，“用最低频声波反射模式。”
　　几秒沉默后，缄默信纸吸了口气，然后快速给出结果，省略其中的扯东扯西，空白格听了个大概：“2314室与2307之间的墙体，实际回声数据比蓝图计算值慢了0.07秒。”
　　在承重墙之后存在着蓝图未曾标注的空间。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
　　不是窗户，而是一扇被掩藏的门。或者说，通道。
　　还是不对。
　　完全封闭的房间，新登记的房客，慢了0.07秒的回声，被拖向墙壁的痕迹，以及，死者最后记忆中那扇逆开的窗。
　　一切都刻意的摆在了他们面前。
　　就像冬季雨就在墙的那边。
　　就好像他们砸开墙，这起连发他杀案件就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