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格》Aredzy

2、缄默信纸

　　缄默信纸看着像茧一般的公寓，光线都裂开，零散的摊开埋在走廊，神经似乎被侵袭，像那些残次品，断断续续的思维浸泡在这片潮湿的空间里，有股霉味。

　　空白格撤回走向承重墙的计划，退后了一步。

　　他的目光短暂的停留在昏暗的走廊，下层区特有的节能灯管明明灭灭的光将他和缄默信纸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承重壁上。
　　影子好像和凶手重叠，他们一墙之隔。

　　太顺了。

　　空白格蹲在原地，终端的蓝光在他的虹膜长久的高亮，脑域里还有缄默信纸的杂乱思维，他的食指习惯性按太阳穴。

　　痕迹、数据串、记忆坐标、新住客……所有矛盾都被精心包装成线索，把真相摆在2314。

　　像个礼仪周到的邀请函。

　　缄默信纸的思绪停滞了一瞬，随后是久违的沉默，他看出搭档的迟疑。

　　相比于邀请函，或者更像是仪式。

　　空白格掀起眼皮把目光落回2307洞开的房门，屋内依然黏滞着稠密的血腥味。

　　第八起。空白格在脑域道。

　　缄默信纸读懂他的意思，快速调阅档案，开口：“前七起现场混乱、动机模糊、线索零散，和这次完全不同。”

　　看来是明确的指向。

　　空白格缓缓听着，视线锐利地刮过走廊的每一寸，“第七位。”

　　来这里之前他们查过第七位的档案，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杀人动机，和被害者完全无关的存在。

　　但八个现场都有他的名字。

　　今天回去还是得联络虚构梦呓（人名），空白格和缄默信纸都这么觉得。

　　空白格停在2307隔壁的2308室门前。门牌积着薄灰。

　　他伸出手，指尖停在门锁传感器——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与走廊灰尘颜色略有差异的细微颗粒，沾在了他指尖。

　　“这是什么？”缄默信纸问。

　　“建筑隔音材料的碎屑。很新。”空白格抬眼，淡淡问道，“这层楼，最近有人装修过吗？”

　　公寓系统记录分享在共享视野，空白格掠过，无报备装修记录，2308低频能量使用异常，时间就在昨晚，持续了17分钟。

　　2308。

　　空白格转向那扇门，凶手已经被指向2314，而气味来看，真相却在另一扇门后隐隐飘来。

　　空白格收回有些冰的手。

　　他后退半步，拉高收音阈值贴近冰冷的金属门板。

　　没有声音。

　　绝对的寂静，比走廊的背景噪音基准还要低。

　　这种“寂静”本身，就像一层厚重的绒布，紧紧包裹着门后的空间。

　　“内部声音被完全吸收了。”缄默信纸在脑域中告诉他，数据分析的光流电子串快速滚动，“能量记录显示的分析……不是装修，是声学茧房。”

　　为了不让人听见里面的声音还是为了不让里面的某样东西听见外面的声音。空白格皱眉。

　　他想起那两道消失在2314墙前的拖痕。那是一个过于明显的箭头。如果痕迹是故意留下，目的就是引导他们去砸开那面墙。

　　而这个看似无关、却异常寂静的2308又是什么角色。

　　他无声地指令缄默信纸，“用结构扫描聚焦2308与2307、2314的墙体接缝。我要看应力微变痕迹。”

　　几分钟后，新的图层在视野中覆盖了蓝图，2308与2307之间的墙体，存在着极其细微的、应力纹路，像是近期承受过不对称的压力。这说明2308与2314之间会出现一道间隙，宽度恰好允许一个消瘦的人体侧身通过。

　　这个线索又是刻意摆出来的吗。

　　“通道的起点在这里。”空白格盯着2308的门牌。

　　冬季雨登记在2314，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也是侦探们最喜欢的密室环节。

　　空白格本以为能有些创新思路，这是他愿意来下层区的原因。

　　最简单的解法是伪密室，这是最低级的解法，早被囊括在密室讲义里的七种密室之一。

　　如果凶手通过这个间隙，从2308进入的2314，那么，2314的封闭就成了一种最没劲的密室。

　　真是无聊的把戏。

　　2307的死者和逆开的窗。

　　死者最后看到的窗户，是凶手通过间隙，从2308内部在2307那面实体的墙体上，临时制造出的一个视窗，也就是常说的视觉幻象投影。完成后，再从内部将墙面恢复，只留下死者记忆中那个荒诞的景象。

　　“要申请强制进入许可吗？”缄默信纸语气已经摆出了答案。

　　但空白格摇头。

　　他抬起手将掌心轻轻贴在2308的门锁传感器旁，他义肢下的微型接口发出幽深的蓝光，开始破解这扇门安全协议，这很低级。

　　他在脑域里试着解释，但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已经结束了。

　　门锁传来一声轻响。

　　空白格的手掌完全贴合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随后他推开门。

　　但没人注意到门板的频率，这注定了他们的失败。

　　频率并非机械的震动，而是一种较为低频的、规律性的脉动，仿佛一颗巨大而缓慢的心脏。

　　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浓重的、混合着铁锈与某种潮湿防腐剂的气味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两人呼吸的空气。

　　室内没有灯。

　　灼眼的是角落一台老旧的全息投影仪所散发着病态的淡绿色光芒，映射着房间中央那巨大的、透明玻璃般的圆柱形容器。

　　而液体中悬浮着的，是一颗连接着无数细管和神经导索、仍在缓缓搏动的心脏。

　　心脏表面偏下方，蚀刻着一行歪斜的丑陋字体：第七位。

　　空白格视线与那颗心脏接触的瞬间，他额叶插槽的记忆合金骤然发烫并灼食了神经，他下意识按住墙体，剧烈的痛苦侵袭了他的脑域，一段尖锐的、不属于他的恐惧记忆碎片，猛地扎进他的意识。

　　似乎是风雪灌入的呼啸，他努力分辨，逆开着的窗的剪影，一只从阴影中伸出的暗红色的手径直刺入他的胸腔，他的心脏在另一边。

　　空白格强忍着神经的刺痛，目光死死锁在记忆幻象中他的心脏上。

　　缄默信纸措不及防，除了用记忆溶剂灌进空白格的脑域他别无他法。

　　老旧的投影仪是饵。

　　空白格在混乱的撕裂神绪中用力集中思维，看来是一个用来触发特定记忆、验证特定反应的饵，契机是在他读取尸体时插在尸体心脏的记忆合金。

　　而此时他们身后走廊远处，2314室的方向，传来一声没人注意到的沉闷的、像是重物落地的撞击声。